當啷。
當啷。
聲音更為清脆,遠方霧中竟透出一道灰蒙蒙的人影來。
白面書生循聲望去,見一執錫杖的和尚,出現在視線盡頭。
其右手還提著一盞明燈。
“呼。”
白面書生長舒了一口氣,連忙跑上前去說道“這位”
話剛一出口,聲音戛然而止,只因那僧人面容實在是殊勝怪異,天靈蓋凸起,兩耳垂肩,雙目失明,只留兩個黑洞洞的眼眶,走起路來,微微有幾分跛腳
僧人直挺挺地過來,并不相讓,白面書生呆愣住,眼瞅著鼻尖都快對上。
他連忙一側身,讓開路來。
不知為何,他竟從僧人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感。
自己見到的好像并非活人,而是一口不見底的深淵。
那黑窟窿般的眼眶中,似埋藏比十八層地獄還要深邃恐怖的東西。
可怕。
實在是太可怕了。
白面書生還沒來得及擦拭額頭的冷汗,一只皮膚暗褐色的大手,驀地拍上肩膀。
“癡兒,如何不悟”
“不悟”
“不悟”
空靈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叮叮當啷,鐵環碰撞,白面書生一張臉上五官赫然擠到了一起。
“阿彌陀佛”
但聞一聲佛號。
金光猛地撞入視線,竟是從那老僧身上發出,寶象莊嚴。
一尊四丈金身佛陀,刺破此方天地重重迷霧,佛陀雙掌合十,沖書生露出一道微笑。
其身后寶光重重,法螺,心經,鈴鐺,七寶妙樹,定海珠子,盤腸,白蓋,蓮花法臺不一而足,每一件都散發著流光溢彩。
又有一獸,躍出寶光,直朝白面書生撲來。
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似犬非犬,一身白毛,大行之姿。
那犬張口喚道“癡兒,還不醒來,醒來”
白面書生聞聽此言,眼神驟亮,身形正欲趁機飛入佛光。
卻偏巧此時。
又有一道詩歌驟響在天地之間。
“初知鄞邑未升時,為負虛名眾所推。蘇老辨奸先有識,李丞劾奏已前知。斥除賢正專威柄,引進虛浮起禍基,最恨邪言三不足千年流毒臭聲遺。”
作此歌者,不知何人,反倒是細細沙沙的嗓子,如同當頭棒喝。
一棍子敲在腦門之上,白面書生只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本欲飛起的元神,又被狠狠打了下去。
轟
黑山。
枉死城。
昂吼
萬萬千千的惡鬼齊齊咆哮,口中噴吐出絲絲縷縷的黑色光華。
大團大團光華匯聚,濃稠深邃黑色,從枉死城中迸發而出,直沖入天際。
整個城池好似煮沸,一聲高過一聲的喧烈嘶吼,響徹在天地之間。
黑光似潮,怒潮如濤,自城墻上又拱起百米多高的黑色光暈。
黑光匯聚成團,又好似一頂遮擋云霄的華蓋。
城墻之上,長滿雜草的骷髏頭,一個個揚了起來,抬著那空洞雙眼,望向劇變的天幕。
如潮的黑色光幕,遮蔽了萬里地域。
“是誰誰”
“殺死了,我的孩兒。”
鬼吼怒叫,整座山體都在顛簸,宛若要活過來似的,枉死城城墻不住晃動,墻體上皸裂出裂紋,城門之上,露出一排倒空的數字8,又好似唔,一排不那么整齊,不嚴絲合縫的牙齒。
此地那里還是城門
分明是一張寬不知幾百米,長不知幾千米的人頭撐開了大嘴。
枉死城中,重重關卡深處。
有著黑曜石質感,以及暗沉深紅如鮮血的王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