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法拉第的妻子在那段最困難的時光中一直在背后支持著他,也許被送進瘋人院的就是法拉第了。
這對師徒間的恩怨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直到戴維爵士晚年釋懷,并在臨終前留下了那句對法拉第的肯定,師徒間長達28年的復雜故事才終于畫上了一個看上去完美的句號。
亞瑟見法拉第一直不言語,只是輕聲探問道“雖然打探這種事情很不禮貌,但是您愿意談談戴維爵士嗎我正式從事科學研究的時候,他已經在日內瓦病逝了。但是我真的很難想象他會對您做出那樣的事情,戴維爵士在社會領域給人的印象一直是積極正面的。
拿破侖戰爭時期,國內糧食不足,他便放下手頭工作,專門開設了一項農業化學課程,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學識幫助農民提升糧食的畝產量。為了能夠改善皮革廠的骯臟環境,他又花了五年的時間改良制革技術。更別提他那個挽救了無數礦工生命的戴維燈了。他怎么會”
法拉第端著茶杯,風兒刮過他的側發,他的臉上浮現出追憶的神情。
他溫和的笑著“亞瑟,這其實沒什么。我們都知道,人是不完美的。正如拜倫勛爵的那句名言所說為愛而愛,是神。為被愛而愛,是人。也許戴維爵士曾經是有些事情做的過了火,但是他自始至終都是我心目之中的偉人。我能夠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一切都離不開他的教導與指引。
無論是皇家學會的講座,還是電解化學,我都是那個跟在戴維爵士身后亦步亦趨的影子。他教會了我很多,不管是科學研究上的,還是我們為何生而為人。我知道,在不列顛有很多人在替我打抱不平,他們覺得戴維爵士對我過于嚴苛也過于冷漠。
但是他們不了解,我并不恨戴維爵士,我很尊敬他,任何時候,從二十年前就是這樣,二十年后的今天也依然如此。
你或許也聽我提過,我的家境并不好,我父親是個鐵匠,他干活的鋪子就在象堡附近,現在還在呢。你如果有空的時候可以抽空去那里看看,那也是快一個世紀的老鋪子了。門面不算大、工具臺上從來沒有整齊過,火爐的風箱也不夠強勁,我父親和店主抱怨過很多次,店主每次都說下月就換,但是都三四十年了,他們還是在用著那個吱呀呀作響的老古董呢。”
說到他貧困的家境,通常人只會覺得苦痛,但法拉第的臉上卻多了些幸福的笑容。
“你也知道,如果一個人出生在倫敦的窮人家,尤其還是個調皮的男孩兒的話,那么從他學會走路開始,就已經有半條腿踩在邪路上了。我小時候也干過偷鐵、偷玩具之類的活計,有一次,我偷東西被我父親發現了。
他嚴肅的把我叫到了面前,跟我說邁克爾,我們雖然是窮人,但是我們不要不干不凈的東西。我們有手,有腳,有一顆正直勤勞的心。你不能這么下去,我不奢求你能成為一位坐在馬車上的體面紳士,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正直堅強的人。邁克爾,我親愛的兒子,你知道嗎我和你的媽媽非常擔心你。我們害怕有一天會在泰伯恩刑場的絞刑架上,看到我們的兒子懸掛在那里。答應我,不要繼續那么做了好嗎你如果想要玩具,爸爸可以買給你。
我父親說完這話,就摟著我的腦袋失聲痛哭了起來。我也哭了,哭的很傷心。我告訴我父親,我從今往后再也不做那些事了,我發誓我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從那天以后,我做任何事都要首先問自己,我是否能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是否能對得起我的父親母親。
我沒有向我父親要求玩具,而是向他要了一本書。我的父親也兌現了他的諾言,第二天他就給我買了一本書回來,花了他足足一個半先令。
我記得那書是從舊書店里淘來的,是本封面都起了皮的科普雜志。不過雖然雜志很舊,但是我卻完全癡迷進去了,就是那本書讓我知道了世界上還有這么多神奇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