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的民眾看起來對這次革命沒有任何抱怨,也沒有任何不滿的借口。
根據憲法規定,每屆高官的任期是三年,可這個國家畢竟曾在短短九個月內就發生了十五次政府改組,所以質問羅薩斯的政變反而顯得不合理。
羅薩斯將軍不可能不知道這次起義,因為這顯然跟他那一派的計劃完全合拍。
一年前,他當選為高官,但拒絕接受,除非省立法會議賦予他特別權力。這個要求被拒絕后,他那一派就讓大家看清楚,如果羅薩斯不當高官,那么誰也坐不穩高官的位子。
在聽到羅薩斯的意見以前,敵對雙方都按兵不動。
我們離開布宜諾斯艾利斯后沒幾天,羅薩斯的手令就到達,手令中說他不贊成破壞和平,但他同時也認為正義在叛軍這邊。
就這么一個小條子,就使得包括高官、政府官員和部分軍隊在內的數百人就從首都逃跑了。
第二天,叛軍入城,選舉產生了新高官,五千五百人為他們投給羅薩斯的選票獲得足額報酬。
從這些事件里可以很明顯地看出,羅薩斯最終會成為一個不是國王的國王,一個大獨裁者。而他不會加冕為王僅僅是由于這里的人,跟其他共和國的人民一樣,特別討厭國王這個稱號。
離開阿根廷后,我們聽說羅薩斯已經被選為高官,但其權力和任期都已經完全背離共和國的憲法原則和初衷。
亞瑟,有時候,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是一個不列顛人。如果我生在像是阿根廷這樣的國家,我真的不知道該何以自處。羅薩斯騙得過阿根廷人,但卻騙不過我,也不應該騙過不列顛善良的民眾。
我知道他正準備借助倫敦證券交易所發行一筆新的阿根廷公債,但是我們應該讓他得償所愿嗎
當然不應該,這就是我寫這封信的根本緣由。我們沒有任何理由為他射向印第安人的子彈,也沒有義務替他的獨裁統治幫助。他的演技實在是過于拙劣,實在是不值得我們為他掏出一張觀戲的門票。
不論是軍政府還是獨裁者,都不是先進文明身上應該出現的指標。亞瑟,看在上帝的份上,請盡你所能去阻止他。就像咱們當初在公海上追擊弗雷德的販奴船一樣,羅薩斯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正直的蘇格蘭場警官是不可能被骯臟的銀幣和沾滿他人鮮血的榮譽所收買的。
為真理而戰的博物學家,你的朋友,查爾斯達爾文。
1832年2月11日。
蘇格蘭場的辦公室內,煙霧繚繞,到處都能嗅見濃郁的西印度煙草味道。
亞瑟叼著煙斗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那封達爾文的信箋遲遲不能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