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抬頭看了眼窗外的月色,純白的彎月,烏云只會襯托出它柔美的朦朧。
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啊!
身處世界各地的朋友們,在倫敦,在約克,在巴黎,在外省,在南美洲的,都能同賞這一輪皎潔的月色。
“我是月亮嗎?”亞瑟輕聲反問道。
德萊賽特小姐想當然的點頭:“難道不是嗎?或許有一天,您還能成為太陽呢。”
“太陽?”亞瑟杵在車窗上,一手撐著腦袋微笑道:“月亮的光輝對我來說已經足夠耀眼了。”
德萊賽特小姐有些疑惑,她不明白為什么這個看起來前途無量的年輕貴族會說出這樣喪氣的話。
“難道……您不想成為太陽嗎?在巴黎,這里的人們總是卯足了勁想要升到最高處,讓人們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們,他們甚至希望當他們升起的時候,天空中連一片搶戲的云彩都不會有。”
亞瑟轉過頭沖著德萊賽特小姐眨了眨眼,笑著微微搖頭道:“您難道不覺得當個月亮比起當太陽更幸福嗎?”
德萊賽特小姐微微蹙著眉頭:“為什么月亮會比太陽更幸福呢?”
亞瑟重新戴上了他的白手套,扣上了他的禮貌,微微俯首道:“因為月亮的身邊總會有星星陪著。一個人如果成為太陽的話,白日里的天空總會顯得很寂寞。不過,大伙兒總想做太陽,這并不是他們的罪過。因為就像伏爾泰所說:為了安慰我們在塵世間的痛苦,所以大自然使我們變得瑣碎輕浮。”
德萊賽特小姐的心臟怦怦直跳,她今晚明明沒有喝酒,但是卻只覺得臉頰發燙身體發熱。
優雅的言辭,簡直就像是個哲學家,或者他本身就是個哲學家。
明明只是隨口的言語,聽到耳朵里卻總感覺像是情話。
就像是高跟鞋踩在云間的棉花糖上,尖銳的鞋跟扎破了所有,而溫暖又將一切感覺包裹。
德萊賽特小姐望著亞瑟,只覺得頭暈目眩。
她忽然又想起了她兩個姐姐的丈夫。
一個是滿腦子算計與賬簿的銀行家,另一個則是毫無生活情趣、一身機油味道的工廠主。
至于她從前在舞會上看見的那些所謂的巴黎最杰出的青年們,與面前這位比起來更是一無是處。
與生俱來的高貴是不用特意拿來炫耀的,或許是不經意的一個動作,舉手投足間便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質了。這個青年人絕對是個如假包換的貴族,即便他現在不是,他將來也會是的。
此時德萊賽特小姐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女人的心思,誰也不清楚。
那,魔鬼對此事看法如何呢?
躺在馬車頂上一邊抖著腿一邊灌著酒的紅魔鬼也得意洋洋的微微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亞瑟。外交官基本素養的第一課,向夫人小姐們盡情散發出你那與生俱來的魅力吧。你讀了那么多的書,我還花了大心思讓你去大學進修,你不把學到的東西拿去泡妞,還打算拿這些干什么?難道你還打算幫助保王黨人刺殺路易·菲利普嗎?關于這件事,就連埃爾德都比你拎的清楚。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通常總要在兩件事里做個選擇,制造生命或是奪走生命,二者比較起來,前面那項對你來說顯然要更安全和容易。”
德萊賽特小姐注視著亞瑟,她此時才發現在溫暖的月光下,亞瑟肩頭禮服上濡濕的血跡。
“啊……您……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