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細密地落在鵝卵石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深色的外套,高頂禮帽,各自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亞瑟與路易就像是兩朵長在巴黎街頭的野生蘑菇。
手中的煙斗散發出淡淡的煙草香氣,與雨中的清新空氣交織在一起。他們邊走邊聊,偶爾停步躲避過往馬車濺起的水花。
路易望了眼披著風衣的亞瑟,雨后的冷空氣凍得他輕輕吐了口白氣:“亞瑟,你從沒有告訴過我,你與保王黨有聯系。”
亞瑟沒有半點想要道歉的意思,相反的,他對路易的質疑表現得相當坦然,他摘下煙斗望著馬路邊在路人腳尖上綻放出的一朵朵漣漪:“這很奇怪嗎?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明白我現在干的究竟是什么活計。刺探秘辛,制造陰謀,煽動革命,然后再從中牟利。”
“我當然明白。”
路易也沒有想要怪罪的意思,他好奇的只是亞瑟剛剛所說的那些話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所以說,你方才說的那些都是你的真實想法?”
亞瑟瞥了眼身旁的路易:“是,也不是。”
“這話是什么意思?”
“很簡單。”
亞瑟開口道:“路易,你要知道,人是會變的。大部分人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每個人在不同階段需求的東西也不一樣。就像是咱們剛剛見到的杜布里斯先生,雖然他一直強調自己需要的是一個公平的社會環境。但是這種東西于我而言實在是太虛幻了,我不懂得到底什么是公平,什么又是社會環境。但是我明白杜布里斯先生的潛臺詞,他就是想回到巴黎高等法院做事,不是做十二區民事法庭的推事,而是希望能成為巴黎高等法院的法官。對他而言,這便叫做公平的社會環境。”
路易聽起來感覺有些不自在:“亞瑟,原本很高尚的口號,到了你的嘴里忽然就變得卑劣了起來。杜布里斯先生是個盡職盡責的法官,依我看來,他本就應該去做高等法院的法官。讓他在十二區的民事法庭做推事,這確實不公平。”
“是嗎?”亞瑟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略一掐算,開口便道:“像是法蘭西這樣的國家,要想妥善的處理好這么多人口的官司,法蘭西至少需要六千名推事。而在這六千人當中,你確定一定沒有比杜布里斯先生更應該成為高等法院法官的人存在嗎?”
“這……”
路易猶豫了一下。
但也就是這一猶豫,便讓他明白了自己心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