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埃爾德·卡特先生并沒有被亞瑟納入這套友誼評價體系,其原因主要在于亞瑟認定二者之間存在的并非友誼而是飼養關系。
亞瑟翹起二郎腿,膝蓋上放著一本筆記,手里捏著羽毛筆,以審訊的口氣發問道:“抱歉,先生,出于我的職業操守,我有必要對您進行例行詢問,希望這不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心理壓力。第一個問題,您的工作單位?”
看得出來,果戈里很緊張,他臉色煞白,表情痛苦,手拿著帽子轉來轉去,搓揉著手套,以那種有點不信任的眼光打量著亞瑟。
亞瑟見他這個模樣,關切的問了一句:“您的病又犯了?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替您引薦一位上好的德意志醫生,那位醫生這輩子沒有別的本事,唯獨對治療痔瘡和小便失禁特別上心,就連奧地利首相梅特涅都特意請他去維也納看過病。”
果戈里捂著腮幫子,小聲的吸著口氣:“那個……您說的是真的嗎?那位醫生的收費標準如何?他是住在彼得堡的嗎?”
亞瑟回憶了一下海涅的收費標準,微微搖頭道:“他平常收費還是挺貴的,但是唯獨醫痔瘡一戈比都不收,因為那是他的愛好。不過他不是住彼得堡的,而是住在巴黎。不過我也不能排除他將來有移居彼得堡的計劃,前提是沙皇陛下允許,如果他也有醫治痔瘡的需求的話。”
“您看來是在拿我尋開心。”果戈里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尼古拉·瓦西里耶維奇·果戈里-揚諾夫斯基,帝國八品文官,彼得堡愛國女子學院的歷史課教員。”
“您是女子學院的教師?”亞瑟隨口扯謊,試圖與果戈里拉近距離:“我有個遠房妹妹就在女子學院讀書。”
“是嗎?那弄不好您妹妹和我的兩個妹妹還是同學呢。”果戈里開口道:“我的兩個親妹妹也在本校就讀,一個讀三年級,一個讀二年級。”
亞瑟笑著收起筆:“兩個妹妹都在女子學院?那看來您的家境不錯,畢竟那里的學費可不便宜。”
“我的家庭嘛……確實算不上窮,但也稱不上多富裕。我祖上是小俄羅斯的貴族,有部分波蘭血統,我父親從前在波爾塔瓦的郵政部門工作,當過八品文官,退休之后就回了鄉下當地主,算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我這種家庭還不至于能供得起兩個妹妹都在彼得堡讀女子學院。我當初進女子學院任教的時候,和學校提了個請求,我每年一千二百盧布的薪水可以全部劃歸校方,條件就是我的兩個妹妹能在學校免費讀書。”
筆記本翻頁,亞瑟微微點頭道:“那您沒有薪水,在彼得堡怎么生活呢?全靠家里幫襯?”
果戈里無奈道:“家里幫襯一點,我還給別人當家庭教師,生活之余再給各種雜志投點稿子,賺點微薄的稿費勉強糊口。您看報紙和雜志嗎?我在《北方蜜蜂》、《文學報》和《祖國紀事》上發表過幾份論文和,不過大多用的是我的筆名發表的。但那篇《女人》是用我本名寫出來的,我還出了一本滑稽《狄康卡近郊夜話》。”
“啊!”亞瑟故作驚訝,他已經徹底鎖定了目標:“原來那篇《狄康卡近郊夜話》是您的大作嗎!不瞞您說,我第一次讀這本書的時候,笑得簡直肚子疼。”
果戈里發現眼前這位憲兵上校居然是自己的忠實讀者,心態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他正打算謙虛幾句,沒成想亞瑟卻忽然發現他的額前露出了一團棉花。
“這是什么?”
亞瑟伸手就要去摘那團棉花,果戈里則慌忙擋住了亞瑟的手:“沒什么,上校,一個機巧的小裝置罷了。”
“您必須拿出來讓我瞧瞧。”亞瑟以憲兵的口吻質問道:“您是不是藏了什么威脅皇帝統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