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您就別妄自揣測了,這就是我個人的小秘密,求您別追問了。”
“在俄國,在憲兵面前,每個人都不該有秘密,除非你是個不守法的公民。”
“我怎么會是不守法的公民,我每年的考核都是優秀,從未受處罰,未受訴訟,在當上八品文官以前也從沒有休過假。”
“既然如此,您為什么要對我有所隱瞞呢?您肯定藏了什么不正當的東西。”
果戈里被他逼得沒辦法,心中掙扎了良久,這才狠下心將手按在頭發上輕輕一扯。
他那絲綢般飄逸的長發被他端在手上,而原來茂密的腦袋頂上則空空如也、锃光瓦亮,原來這是一頂帶彈簧的假發。
果戈里的模樣看起來氣惱,戴假發的臭美小秘密被人當面戳破讓他簡直氣瘋了。
這個方才還緊張兮兮的俄國作家仿佛彼得大帝附體一般,如彈簧般騰的站起,跳到凳子上居高臨下的指著亞瑟的鼻子破口大罵。
“您瞧!我是個光頭,這沒錯。但是,難道現如今剃個光頭也能威脅到皇上的統治嗎?您的意思說,沒了頭發,一個品行端正的八品文官就能搖身一變成了普加喬夫了?這簡直荒謬!您這個人實在是太無禮了!您是個憲兵上校,是五品官,這當然沒錯,但是這不代表您可以這么欺侮我這樣的八品小官,從前我也是在部里工作的,在去女子學院當教員之前,我是在國有財產局和封地衙門工作的!
我在彼得堡還有十多個同學,普羅科波維奇、達尼列夫斯基、帕先科、庫科利尼克、巴濟利、格列賓卡、莫克里茨基,還有好幾個,他們分別就職于各部的機關,您怎么能斷定他們以后爬的就不會比您更高了?況且我還認識茹科夫斯基,您多半知道誰是茹科夫斯基吧?沒錯,皇太子的老師!他對我很賞識!還有普希金,我和普希金的關系也向來很好!
這么和您說吧,我告訴您,您千萬別把我惹急了。我是個好性子,但您也不要把我當成沒脾氣的好好先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茹科夫斯基能和皇上說上話,至于普希金那里,教育大臣烏瓦羅夫都要賣他面子,還有你們的局長本肯多夫伯爵,你知道你們局長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普希金住的公寓拜訪他一次嗎?到時候,只要普希金稍微提上一嘴,就說他的朋友果戈里在維捷布斯克遇到了一個憲兵上校,名字叫赫斯廷戈夫的,此人甚至無禮。
您知道這會對您的前途造成多大的影響嗎?您肯定是希望能出人頭地的那種人。而我,我是個簡單的人,對當官沒有那么大的欲望,我只想找個溫暖的地方繼續創作我的作品,而不是住在彼得堡那個凍得連手指都伸不開的藏身處里。就因為這個,我才冒著風雪特意去一趟基輔,想著能不能和基輔督學拉拉關系,在基輔大學里謀個副教授的位子。
但是,就是因為這么一點小事,您從剛剛把我帶到這個地方開始,就一直無休止的盤問我。弄得我的智力都奇怪地停滯了,思想如此地不集中,剛剛在路上好不容易想出的新點子也記不起了。您弄得我是如此心緒消沉,冷面鐵心,變得如此平庸乏味,以致于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您知道嗎?快一年了!我沒寫出一行東西!無論怎么逼自己也擠不出來,然而我才剛剛有了點靈感巧思,就因為一個破光頭的事情,把我攪得心緒不寧。”
亞瑟淡定的望著眼前這位情緒化的、手舞足蹈的小俄羅斯人,從上衣兜里掏出手帕抹了把噴了他滿臉的口水。
他將羽毛筆插回墨水瓶里,提起茶壺一邊倒茶一邊開口道:“作家沒了靈感,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果戈里聞言更生氣了,他對亞瑟的話語嗤之以鼻:“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您說的就好像您也會寫書似得,您以為會寫幾段公文,便可以稱得上文學家,能叫做靠筆桿子吃飯的人了?雖然這么說很不謙虛,但是我得和您說,我在彼得堡圈子里的外號,可是俄國的亞歷山大·仲馬。”
“噗!”
亞瑟聽到這話,剛剛喝進嘴的紅茶噴了果戈里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