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且氣派的使館會議室位于使館主樓的正中央。
踏入室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大的天花板,飾有精美的浮雕,墻壁上掛著數幅精美的油畫,上面描繪了英國歷代重要政治人物的肖像畫,其中既有關于漢諾威王朝歷代國王的畫作,也有馬爾博羅公爵、威靈頓公爵以及霍雷肖·納爾遜這樣為不列顛立下赫赫戰功的軍事將領。
室內裝飾方面,則采用了典型的俄國風格,明亮的落地窗大而高,窗簾以厚重的紫色天鵝絨做成,窗外的寒冷空氣和雪花透過窗玻璃映入室內,點亮壁爐中熊熊燃燒的爐火。
胡桃木制成的長型會議桌表面光滑如鏡,倒映出桌上陳列的文書和墨水瓶。
桌的兩側有著十幾把軟座椅,每一把椅子都用上等的皮革包裹,帶有精致的金屬裝飾,造型古典而實用。
一襲華貴禮服的駐俄大使達拉莫伯爵坐于主位,從他的視角向前看去,可以將會議室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在他的左右手邊落座的自然是被達拉莫視為左膀右臂的親近人物。
左手邊落座的是一邊皺眉閱讀報告、一邊叼著煙斗抽悶煙的文化參贊亞瑟·黑斯廷斯爵士。
坐在爵士對面的則是正在用手帕擦拭著胸前勛章的駐俄武官查爾斯·斯圖爾特上校。
在他們之下,其余參贊、一等秘書等重要人物依次落座,只不過由于路程原因,分布在莫斯科、基輔等俄國重要城市的領事們無法及時趕來參會。
達拉莫伯爵看到人員全部到齊,習慣性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從倫敦傳來的消息,想必大伙兒都已經知道了。俄國與奧斯曼人簽訂密約的曝光,引得倫敦輿論界一片嘩然,按照外交大臣的指示,我今天下午三點將會前往冬宮向沙皇當面提出嚴正抗議。”
說到這兒,達拉莫伯爵頓了一下,他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當然,法國人在這方面比咱們更積極,法國駐彼得堡代辦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冬宮了。”
亞瑟從案前的文件中抽出一份遞給達拉莫伯爵:“閣下,這是法國人的抗議內容,他們剛剛派人給咱們也送了一份過來。其中大部分都是廢話,最重要的那段我已經用筆圈出來了。”
達拉莫伯爵微微點頭,他接過那份文件掃了一眼,當著大伙兒的面將那段圈出的內容念了出來:“法國政府嚴正聲明:一旦俄羅斯憑借這一條約干涉奧斯曼帝國內部事務,法國將保留根據實際情況采取任何有必要措施的權利……”
亞瑟開口問道:“您覺得,咱們起草的抗議文件措辭是應該比法國人表現的更強硬,還是寫的更委婉一些?”
達拉莫伯爵揉了揉太陽穴:“沒必要寫的那么直白,委婉一點就行了。今天法國代辦肯定已經把難聽的話替咱們說的差不多,咱們只要讓沙皇明白,咱們和法國人一樣不滿意就行了。”
斯圖爾特上校顯然對這樣軟弱的表態很不滿意:“奧斯曼和俄國簽訂的密約簡直是豈有此理!什么叫做俄國可以隨時要求奧斯曼封鎖連接黑海和地中海的海峽?俄國人想要把黑海變成自己的內海可以直說,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的,簡直是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如果這條約真的落實下去,俄國人就可以在四天之內從黑海港口塞瓦斯托波爾駛到博斯普魯斯海峽,占領君士坦丁堡,而我們和法國人的海軍根本來不及阻止。奧斯曼蘇丹的腦子簡直不清醒,這種條約都簽的下去!”
外交參贊約翰·利普頓爵士搖頭道:“這也不能怪蘇丹,我們應該早點介入奧斯曼帝國的內戰的。如果我們能在敘利亞被埃及攻占的時候就答應蘇丹馬哈茂德二世的求援,他也不至于被逼得去找俄國人求援。”
斯圖爾特上校聳肩道:“世上沒有后悔藥,依我看,找俄國人抗議還不如向上帝祈禱。傻子都能看出來,俄國政府正在執行一套向南部擴張的策略,陸地上不斷威脅滲透高加索,在海面上則致力于奪取黑海的出口博斯普魯斯海峽,這一策略從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就已經開始執行了,而且時至今日一直是俄國對外政策的重要部分。單憑一紙抗議書又有什么用?”
語罷,斯圖爾特上校站起身向達拉莫伯爵詢問道:“閣下,外交部難道就沒有做點實在的嗎?”
達拉莫伯爵安撫道:“抗議只是表達態度,實在的方面自然不能明著告訴俄國人。只有讓他們自己打聽出來,才能讓他們相信。放心吧,查爾斯,剛剛被調回國內的龐森比勛爵已經重返君士坦丁堡任職,而且帕麥斯頓子爵還授權龐森比勛爵便宜行事:只要龐森比勛爵認為君士坦丁堡將遭受俄國威脅,可以無需上報內閣及外交部,并立即召集地中海和黎凡特地區的皇家海軍海軍艦隊進行防衛。這個消息,很快就會透過俄國駐君士坦丁堡使館轉呈沙皇案前,到時候,他自然就會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了。”
斯圖爾特追問道:“那俄國人在瓦拉幾亞和摩爾達維亞兩公國的駐軍呢?俄國人嘴上說著這些軍隊進入多瑙河地區是為了幫助奧斯曼調停戰爭,但現在奧斯曼和埃及的戰爭已經結束了,然而卻看不到任何俄國軍隊想要撤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