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本地人基本都走親戚去了,在這種日子一大清早跑來俱樂部的,也就只有他和奧地利參贊這樣在彼得堡無親無故的外國佬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外交官今天都沒地方去。
比如亞瑟的上司達拉莫伯爵還有奧地利公使費克爾蒙特伯爵等各國使團的一把手,他們今天基本都受邀去參加沙皇舉辦的宮廷舞會了。
不過,二把手受邀參加舞會的倒也不是沒有,不過那基本是特殊情況。
比如美國駐俄使團由于前任公使詹姆斯·布坎南卸任,所以只能由參贊以駐俄代辦身份臨時履行公使職責。
亞瑟不禁感嘆,這謝肉節的“見面日”倒是把本地的外交圈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類: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被邀請到沙皇的舞會里觥籌交錯,而像他這樣的“補位外交官”則只能在俱樂部里混上一天,等待夜晚的社交派對。
他重新端詳起手中的報紙,試圖讓自己投入到倫敦金融市場的動蕩分析中去。
然而,火爐旁的討論聲卻不時竄入他的耳朵,像一只頑皮的小鳥在他腦海中啄啄停停。
那位奧地利參贊的嗓音尤其引人注目,他似乎在講述彼得堡宮廷里的桃色趣聞。
“你聽說了嗎?城里許多人都在議論年輕的蘇沃洛夫公爵夫人同維特根什泰因伯爵的曖昧關系。”
“婚外情?”
“嗯……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是有人發現蘇沃洛娃戴了一些新鉆石,就在背后議論說,這是維特根什泰因伯爵送給她的禮物。不過,又有人說,送鉆石似乎是遵照他亡妻的遺囑。因為他的亡妻與蘇沃洛娃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為了這件事,蘇沃洛夫公爵與妻子爭吵不休。”
“啊……怪不得前幾天皇后把蘇沃洛娃叫到宮里訓斥了一頓呢,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嗎?”
“豈止是皇后,沙皇緊接著也斥責了蘇沃洛娃。蘇沃洛娃被他說的哭了鼻子,一邊哭還一邊替自己辯護,‘陛下,我年輕,我幸運,一向受人稱贊,所以才招人嫉妒’什么的。”
“呵!即便排除鉆石的事情,蘇沃洛娃一直以來的行徑都可以稱得上是不檢點了。我從前就覺得這位夫人不太聰明,是個不顧一切的輕佻女子。希望這次的事情能給她提個醒,但愿以后別惹出什么亂子。”
“您知道屠爾基斯塔諾娃公爵小姐那件事嗎?”
“您說的是不明不白死在宮里的那位公爵小姐?”
“唉呀,哪里有那么多的不明不白,這事情很明白。屠爾基斯塔諾娃在很久以前就在當宮廷女官,她與前代沙皇亞歷山大一世以及戈利岑公爵都有私情,后者還讓她懷了孕。公爵小姐向皇上承認了此事,于是冬宮采取了必要的措施,讓她在宮中生產,以免公眾引起懷疑。瑪麗亞皇后來給她念圣經的時候,發現她躺在床上失去了知覺。后來她被轉移到另一個房間,便死在那里。皇后知道這件事后非常生氣,處置了好幾個宮廷醫生。戈利岑公爵覺得是沙皇和皇后聯手害死了他的情人,于是就把這件事張揚了出去,鬧得彼得堡人盡皆知,攪得冬宮連謝肉節都過不安生。”
亞瑟一邊聽著這番閑談,一邊不動聲色地翻著手中的報紙,假裝自己對這些宮廷逸事不感興趣。
但實際上,他簡直恨不得耳朵多伸出幾英尺,以便不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冬宮里每年都有這樣的事。”奧地利參贊聳了聳肩:“沙皇陛下也免不了被這些風流韻事攪得頭疼。不過,謝肉節的舞會總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至少我聽說,今年的舞會裝飾得比去年更為奢華。”
“是啊。”另一個紳士笑著附和,“今年在舞廳中央立了一座巨大的冰雕,是用涅瓦河的天然冰雕刻而成的——一只展翅的雙頭鷹,象征著俄國的威嚴與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