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推開車門的那一刻,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果戈里先生,看來我們今日又是同行啊。”
果戈里轉身一看,果然是亞瑟。他一如既往地帶著那副令人惱火的自信微笑,斗篷上掛著幾片未融的雪花。
布萊克威爾緊隨其后,欲孽甚多的私人秘書換了張冷峻的臉,仿佛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
“黑斯廷斯先生,您的興趣還真是廣泛,從德魯伊斯克到彼得堡,再到莫斯科大學,您今天又在謀劃什么高尚的事業?我記得您不是一直想見普希金先生嗎?為什么您今天不跟著他,偏要跟著我呢?”
亞瑟并不在意這個小俄羅斯人的冷嘲熱諷,反而大方地攤開雙手:“我是來拜訪我的老朋友舒賓斯基上校的,與您無關。倒是您,果戈里先生,看來您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來。”
“舒賓斯基上校?”果戈里狐疑地打量著亞瑟,或許是心思太多,他不小心說漏了嘴:“您不會是想要通過他去見莫斯科大學學監戈利岑公爵吧?莫非,您也打算在教育部撈一筆好……”
果戈里話音剛落,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他猛地頓住,眼神微微閃躲,仿佛被寒風打了個激靈一般。他連忙清了清嗓子,試圖用言辭掩蓋剛才的失言。
“我的意思是……黑斯廷斯先生,您作為一位外交官,想必事務繁忙,今天出現在這里一定有什么重要事務吧?”
亞瑟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他知道果戈里想要套他的話,正如他也想套果戈里的話一樣。
他略微抬起頭,語氣變得格外沉穩而講究,仿佛每一個詞都經過仔細斟酌。
“果戈里先生,您對我的關心讓我感到十分榮幸。正如您所知,當前英俄關系正在微妙的發展階段。不列顛始終致力于推動和平與繁榮的全球愿景,而文化交流,無疑是最好的橋梁。作為文化參贊,我時常感到肩負重任——如何確保兩國的思想與創意能夠交相輝映,而非被阻隔在語言和刻板觀念的藩籬之……”
“好了好了!”
果戈里聽到亞瑟打起了官腔,趕忙打斷了他的話,作為一位曾經在國土衙門任職過的小公務員,果戈里知道要是讓這幫家伙長篇大論起來,那絕不是一兩個鐘頭就能結束的。
他摘下帽子向亞瑟告別道:“既然如此,那祝您促進全球繁榮的事業一切順利。”
亞瑟目送果戈里的背影消失在莫斯科大學附近的街巷中,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招牌式的微笑。
他抖了抖斗篷上的雪花,剛剛舉起煙斗,便看見布萊克威爾主動為他擦著了火。
眼見著他這么上道,亞瑟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你覺得我剛才這番話說的怎么樣?”
布萊克威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很棒。”
“你在撒謊。”
“不然呢?”
亞瑟盯著與斯芬克斯一樣沉默的布萊克威爾,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好吧,至少誠實比愚蠢要好。亨利,我告訴你,我剛才那段話,一點也不好。你記住,冗長的談話不利于事情的解決,就如同拖地的長裙不利于行走一樣。”
“是這樣嗎?”或許是有心想要氣一氣亞瑟,布萊克威爾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既然如此,您為什么還要說那段話呢?”
亞瑟瞥了眼不開竅的布萊克威爾,又復述了一遍:“因為冗長的談話不利于事情的解決。好好記住這一點,有朝一日你會用得上的,尤其是當你面對的對象是倫敦的艦隊街。”
亞瑟從兜里摸出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莫斯科,特維爾大道25號。
但遺憾的是,亞瑟騙了果戈里,他來這里才不是為了找舒賓斯基上校,而是為了找一位在萊比錫認識的莫斯科大學生——赫爾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