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掌璽大臣踢開礙事的綬帶:“這分明是克里米亞駐防圖!瞧那團膿皰的位置,正是塞瓦斯托波爾要塞!”
翌日《圣彼得堡新聞報》頭版寫著:
全俄官僚醫療審查委員會成立。經三百位院士投票,正式將卡爾波維奇氏肛疾列為第九類圣痕,享圣徒遺骨級防腐待遇。
沙皇陛下御前辦公廳即日起授予伊萬卡爾波維奇閣下八等文官虛職,并兼任彼得堡痔疾監察部首席部長。
配圖是伊萬被裝裱在紫檀木畫框里的臀部特寫,金框銘文灼灼生輝:此處長眠著陛下的恩典。
……
果戈里的假發隨著肩胛顫抖滑落半寸,油亮的發絲垂在《痔疾》文稿上。
他的表情十分古怪,嘴角抽搐得像抽風的懷表發條,每當嘴角不可挽回的上翹時,都會因為不可抗力被倔強的壓回原位。
紅魔鬼蹲在水晶吊燈俯沖,尾巴卷起被風兒吹起的稿紙沖著火光端詳:“我打賭,喀山圣母像流出的圣油,都比這篇東西正經。要是發表出去,編輯的痔瘡怕是要開成冬宮的玫瑰園了!”
“所以您看……”亞瑟往鼻煙壺里撒著砂:“《莫斯科觀察家》拒絕《鼻子》簡直是暴殄天物。論起下流,您還差得遠呢”
果戈里憋不住笑出了聲,他埋著腦袋,鷹鉤鼻貼上桌面:“如果這封信不是您拿出來的,我說什么也不相信這篇文章出自卡特之手。萬幸他是個英國人,如果他是個俄國人,那他就是個十足的文學界十二月黨人。”
“那又如何呢您相不相信,卡特的這篇文章很快就能在倫敦見報”亞瑟往鼻煙壺里倒了些橘皮:“《莫斯科觀察家》不識貨不代表我們不識貨。既然您如此厭惡莫斯科的文壇蛆蟲,何不考慮跨過波羅的海倫敦書商正高價求購斯拉夫寓言,如果您允許,我明天就能把《鼻子》譯稿寄給《英國佬》,保證讓您收獲的英鎊足夠給基輔的每間廁所鋪上絲綢坐墊。”
果戈里的假發簌簌顫抖:“您這是要我當文學娼妓嗎”
“請注意您的用語。”亞瑟輕描淡寫的吸著鼻煙:“如果這是在倫敦,您可能因為剛剛這段話便遭到罰款和苦役。彼得堡和莫斯科或許有娼妓,但是在倫敦,我們只有流鶯。”
“流鶯好吧,流鶯就流鶯吧。”果戈里突然壓低嗓音,鷹鉤鼻幾乎戳到亞瑟臉上:“不過他們真能給到每頁兩畿尼”
“在《英國佬》連載了過多現實主義題材的當下……”亞瑟敲擊茶碟的節奏仿佛金幣落袋聲:“一篇優秀的荒誕小說值得這個價。但前提是我們得給科瓦廖夫少校的鼻子添點異國風情,比如讓它乘氣球逃往巴黎,在蒙馬特高地開鼻煙鋪什么的。”
果戈里猶猶豫豫的還想拒絕,但紅魔鬼卻已經不屑的跳上了他的肩頭,尾巴卷起蘸墨的羽毛筆甩到了他的手邊。
“得了吧!你這小俄羅斯佬!你連去郵局的馬車錢都是普希金墊付的。上周是誰躲在臥室數了三小時銅戈比,就為了湊錢去買剛到貨的巴黎時裝”
果戈里望著手中的稿子,回想起最近的經歷,不由頹然靠回椅背,望著天板的圣像畫嘀咕:“茹科夫斯基總說文學是圣火,可我的火苗貌似快要在莫斯科的暴風雪里熄滅了……”
亞瑟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袖子上的墨漬,呢料摩擦聲像極了翻動賬簿的響動:“說到圣火,我差點忘了告訴您,這次與倫敦的合作出版是集體出版。不僅僅是您,我還打算一同出版許多您耳熟能詳的名字。實不相瞞,我正打算點燃根跨海峽的火炬,建立起大不列顛-斯拉夫文學協會。如果事情順利,屆時您的作品會和但丁、薄伽丘并列在倫敦各大俱樂部的橡木書架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