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麥斯頓邁著步子,感嘆著亞瑟的好運氣:“亞瑟,我必須得說,你有個不錯的好運勢。如果沒有天主教解放,你到不了如今的位置。如果我們的國王還是喬治四世,身為一個天主教徒,你絕不可能成為下級勛位騎士。你要知道,當我們的威廉國王還是克拉倫斯公爵的時候,他同樣是一位天主教的支持者,為此,他甚至不惜與他的兄弟們爭吵。你享受到了自由進步帶來的好處,也應當端正自己的態度,而不是有計劃的給自由進步添堵。”
亞瑟看見帕麥斯頓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站起身借題發揮道:“閣下說得沒錯,我當然知道,如果沒有天主教解放,我可能一輩子都只是個拿著三十鎊年俸的蘇格蘭場巡警,在倫敦霧中追逐扒手和流鶯的生活中熬到老。但我也知道……”
亞瑟話鋒一轉:“正是因為這場解放來得太遲、來得太艱難,才讓無數本可成為不列顛脊梁的人,變成了流亡的激進分子、街頭的鼓噪者、甚至高加索山脈中的亡命徒。”
帕麥斯頓微微瞇起眼睛,他注意到亞瑟用了“高加索”這個詞。
“所以,閣下。”亞瑟道:“我與戴維·厄克特爵士在切爾克西亞做的事情,表面上是‘不列顛利益的延伸’,但更根本的,是我們希望在那里也能播下自由與自治的種子。不是單純通過暴力,不是通過騎兵沖鋒,而是通過激勵、組織與啟蒙,這是一種建立在經驗之上的秩序,而非單純對舊制的摧毀。”
他走到書桌前,手指拂過上面的地圖:“當然,如果閣下擔心的是不列顛的安全,擔心我們挑起一場無法控制的戰火,我可以理解。但若你真正理解自由,那你應該明白:自由并不是由政府分配的,它是由人民爭取來的,正如天主教解放和議會改革。固然,我完成了警隊對倫敦塔下暴徒的鎮壓工作,因為那是我的職責,但是我希望您能明白,如果沒有職責的約束,我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他們一側!”
帕麥斯頓聽到這話,臉都黑了,雖然政壇上厚顏無恥的人有不少,但是能把“招安我”寫在臉上并大言不慚說出來的人還真就只有這么一個。
帕麥斯頓壓著火解釋道:“亞瑟爵士,我希望你理解,英國外交政策的首要目標是保障世界和平。為了達到這一目的,首先我們必須竭盡所能地避免新的爭端。其次,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我們需要用友好的斡旋來平息現有的沖突。再次,當別無希望時,我們必須盡可能縮小沖突規模。最后,當我們自己的利益或榮譽不受損害時,我們自己必須保持沉著冷靜的中立立場。出于對調停本身的尊重,只要干涉是完全和睦友好的,我們幾乎沒必要說應該作何種程度的準備。但是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加入戰爭雙方的任何陣營,也不能提出我們根本無意執行的威脅。”
帕麥斯頓這話一說出口,亞瑟的眉毛忍不住連連跳動。
他本以為自己剛剛這番話已經挺無恥了,但是帕麥斯頓比起他倒也不遑多讓。
二人都是真假參半,具體怎么理解,那就純看個人了。
亞瑟搖了搖頭道:“看到您對高加索的漠視,我只能選擇相信艦隊街的報道。自從您就任外交大臣以來,不列顛的道德影響力或許真的下降了。”
帕麥斯頓反唇相譏道:“我可以理解此種攻擊。但是我希望能提醒您,對于這種見解,如果它是真的。那么為什么,我在比利時、葡萄牙和西班牙施行同樣的政策時,我們的政府竟能獲得來自其他國家如此之多的贊同和敬意?為什么他們愿意讓不列顛成為他們紛爭的權威仲裁者?這真是令人驚訝!而且,如果你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像法國和美國這樣的海上強國也容許我們調解他們的爭端,我認為我引證的這一事實可以有力回擊那些謬論。因為這兩個國家都曾與我們兵戎相向,而且無論在和平時期還是戰爭時期都被視為我們的對手。但無論其他對手如何評估我們,至少法國和美國似乎并不相信我們的道德影響力已經下降到了特別低的水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