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二手商店主要聚集于相對不富裕的地區,或者說的更準確一點,他們分布在除了西區以外的廣大倫敦區域,格林威治的中央大街也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爛家具、紙張、破布、骨頭、廚房用具、食物垃圾、舊衣服、瓶子、舊書畫、小塊金屬……
凡是你可以想到的東西,基本上都可以賣給海事店,海事店主會把收到的紙賣給商人包裹商品,破布被送到造紙廠,骨頭被用來做肥皂或肥料,食物垃圾被賣給養豬人,油脂被賣給做蠟燭的,舊衣服被直接賣給窮人或者賣給批發商。
而也正是由于海事店廣泛的包容性,所以當亞瑟還是格林威治的一名小警員時,他就經常來到這地方閑逛。
因為是個人都知道,肯定會有不少沒門路的小偷在海事店銷贓,而許多海事店主背地里也都在干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只不過時隔數年,當亞瑟重返格林威治的時候,他卻發現中央大街上看了一家他從前沒見過的新店。
這間新店并不像傳統意義上的“海事店”那樣布滿各色陳設的舊貨,也沒有泛黃的窗簾遮擋櫥窗里的雜亂。
恰恰相反,它干凈得近乎古怪,窗玻璃被擦得晶亮無比,然而櫥窗里卻只陳列著一只背著弓箭的烏鴉木雕。
亞瑟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那木雕,這絕對不是什么討喜的裝飾物,沒有哪個紳士會選擇把這種怪異物件擺在書桌上的附庸風雅,手頭拮據的傭人們也不會把錢花在這種沒用的物事上。
亞瑟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距離狄更斯等人約他用餐的時間還有一陣子,閑來無事,他干脆推門進去瞧瞧這店里到底藏了什么乾坤。
門鈴發出一聲短促而干澀的響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柜臺后響起。
“歡迎光臨,請問您……”聲音頓了一下,聽起來像是驚愕,又像是被石頭卡住了嗓子眼:“要……要找什么?”
亞瑟的靴子剛踩上店門后的地毯,就聽出了這聲問候背后潛藏的一絲驚懼。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般掃過店內陳設,隨后落到了柜臺后頭的那張臉上。
鬢角花白的老人縮在柜臺后半躬著身子,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棕呢背心,滿是線頭的袖口褪色嚴重。他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一只手還搭在柜臺上,另一只手懸在空中,像是不知該往哪兒放。
“費金先生?”亞瑟語氣平穩,像是在提醒,又像在確認:“好久不見。”
“亞……亞瑟警督!”費金的聲音里帶了點顫音,仿佛被這幾個字頂到了肺管子:“啊不,您現在應該不是警督了……聽說,聽說您已經……升職了,是不是都成爵士了?”
“我現在只是個自由人,逛街的人。”亞瑟走到柜臺前,拿起櫥窗上的烏鴉木雕把玩了起來:“我還當是怎么一回事呢,烏鴉窩里背弓箭……這家店是你的?”
“啊,是……是我的。”費金的嘴角顫了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店小利薄,全靠老主顧撐著。”
“老主顧……”亞瑟反復咀嚼著這個單詞:“你是說弗雷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