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天主教解放還是議會改革,這全都仰仗于威靈頓公爵的讓步,在天主教解放上壓著國王的腦袋強行通過,在議會改革上則是命令所有托利貴族“向后轉”。
因此,不管怎么看,亞瑟都覺得新勢力會是個“在下院被輝格黨吊打,在上院被托利黨蹂躪”的黨派。
這個黨派沒辦法獨立推出任何議題,最多也就是在某些差距不大的議題上發揮攪局者的作用。
總得來說,經過亞瑟·黑斯廷斯爵士的縝密分析,第三勢力議員的名頭雖然光鮮靚麗,但職務含權量實在太低,還不如蘇格蘭場的警督有性價比。
不過他雖然無意進入那所倫敦知名“動物園”,但他并不排斥布魯厄姆勛爵替他安排的一系列政治晚宴,因為你總能在這種宴會里有些新發現。
亞瑟端著香檳杯坐在海鷗俱樂部的一角,隨著他視線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見一位身著剪裁得體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紳士。
雖然這位紳士與許多上了年紀的英國紳士一樣飽受脫發的困擾,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倔強的想要把日漸稀疏的頭發給打理好,每一根頭發都在燈火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閃耀。
他的臉上掛著中年人固有的圓滑市儈笑容,阿諛奉承的技巧被他熟絡于心,時而與議員們推杯換盞,時而又坐下來與滿座的大人物們來上一局惠斯特紙牌。
亞瑟從上衣兜里取出一張小紙條,雖然時隔多年,但是為每位相遇人物建立檔案的惡趣味依然讓他無法割舍。
亞瑟口中低聲碎碎念道:“約翰·康羅伊,愛爾蘭人,1786年出生于威爾士的凱爾亨。早年在都柏林接受教育,并于1803年加入皇家炮兵部隊。1817年,得到肯特公爵器重,被提拔為侍從軍官。肯特公爵去世后,繼續為肯特公爵夫人服務,擔任私人秘書。1827年,因其在王室中的多年杰出服務,被授予漢諾威王國皇家圭爾夫勛章,得到了騎士頭銜,呵……”
在某些方面,亞瑟與他的朋友迪斯雷利先生有些類似。
迪斯雷利先生希望成為貴族,但又瞧不上那些通過繼承成為貴族的二世祖。
至于亞瑟,他已經是騎士了,但他輕蔑那些不是通過挨一槍而成為騎士的家伙。
像是康羅伊這樣的家伙,他在拿破侖戰爭期間服役,但卻并未參與任何主要戰役。他明明有很多正大光明的方式來取得騎士頭銜,但他偏偏選了最讓大伙兒瞧不起的那一個。
亞瑟并沒有急著走上前去與康羅伊打招呼,因為他知道今天宴會的主人布魯厄姆勛爵一定會替他引薦的。
如果想扭轉第三勢力在上院的頹勢,那么,與康羅伊這樣對未來女王有著極大影響力的人打好關系可是必須的。
至于康羅伊,他素來與輝格黨交好,畢竟他同樣希望執政黨能夠繼續支持肯特公爵夫人和他,而不是其他幾個王位繼承人。
就在亞瑟思索之際,布魯厄姆勛爵果然端著酒杯踱步走了過來,他一面與旁人寒暄,一面低聲道:“康羅伊剛剛提起你,說是極想與倫敦大學的新教務長見一面。”
亞瑟聽罷,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領結道:“那我應該謹慎些?免得失禮于威爾士親王母的近臣。”
布魯厄姆拍了拍亞瑟的肩膀,言語中難掩輕蔑:“放心,他雖然是肯特公爵夫人的心腹,但康羅伊這個人,在王室之外可沒多少朋友。他巴不得與你這樣有份量的年輕人結盟,好讓自己不那么像個靠裙帶混飯吃的老管家。”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近那位滿頭油光的紳士。
康羅伊果然笑容可掬,仿佛舊友重逢一般地向亞瑟伸出了手:“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我還記得布魯厄姆勛爵曾在一次晚宴上稱您‘左手可以寫詩,右手可以作曲,腦子里還裝著電磁學和歷史’,我對這番評語的印象可謂是極深的,早在那時起,我就想和您見上一面了。”
亞瑟微微一笑,禮貌地握住康羅伊伸出的手:“真是過譽了,我對您也早有耳聞。前不久我在阿爾罕布拉劇院看芭蕾舞劇的時候,還曾經聽那里的演員提起過您。您和肯特公爵夫人對王儲的教育令人印象深刻,我聽她們說,讓塔里奧尼小姐充當舞蹈教師,培訓維多利亞公主的儀態就是您出的主意?”
康羅伊聽到亞瑟稱贊他的妙手,也是難免得意道:“我對藝術了解不深,但是塔里奧尼小姐的造詣我還是有些耳聞的。這樣的舞蹈家來到倫敦,如果僅僅是欣賞她的舞步,未免就太浪費人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