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我在這兩個團之間選出一個最強的……”亞瑟將茶杯穩穩放下:“那我只能說,88團在戰場上是最鋒利的刺刀,而89團,是最耐用的老步槍。”
維多利亞眨了眨眼:“耐用的老步槍?”
“沒錯。”亞瑟笑道:“刺刀或許能一擊致命,但它必須近身,而步槍不必。刺刀贏得的是一次沖鋒的榮譽,步槍守住的,是長期拉鋸的陣地。而且,殿下……”
他語氣一轉,變得正經了幾分:“89團雖然沒有88團那樣耀眼的戰功簿,但他們經歷過的卻是最不榮耀、最不浪漫、最難熬的那種戰爭——遠征失敗、途中失旗、主官被俘,卻始終沒有解散,也沒有動搖軍紀。他們熬過了最漫長的囚禁,也打贏了最不起眼的勝仗,比如在克賴斯勒農場、布法羅、朗伍茲那樣的地方,沒有榮耀,卻有犧牲……”
維多利亞聽得極認真,她沉靜了片刻,理解了亞瑟話中的潛臺詞:“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
亞瑟微微點頭:“從來沒有。”
一旁的肯特公爵夫人也不覺莞爾:“聽您這么一說,我倒更喜歡89團了。作為一位母親,我更欣賞那些知道自己不是最強,但依然堅持到底的孩子。屢敗屢戰,百折不撓,爵士,您也是蘇格蘭場的89團。”
亞瑟本來只想借“老步槍”這個說法回避維多利亞的提問,既安撫小姑娘的情緒,又不至于多說幾句違心話。
誰知一句回護之詞竟被肯特公爵夫人順水推舟,評價成了“蘇格蘭場的89團”。
亞瑟噎了口氣,一時間竟沒能接話,最后只得陪了個笑臉:“如果我真是蘇格蘭場的89團,那我得感謝當年倫敦塔下的時候,我起碼沒有被暴亂者包了餃子。”
“包餃子?”維多利亞一頭霧水。
“是士兵們的俚語。”萊岑夫人不動聲色地插話道:“指的是在戰斗中被敵軍包圍得水泄不通。”
維多利亞恍然:“那布萊尼勛爵……他是不是也在富恩吉羅拉被包了餃子?”
康羅伊微微點頭道:“可他沒有逃跑。他知道那場沖鋒注定失敗,但他還是帶著人沖了上去。因為那是命令,是職責。”
就在這時,維多利亞忽然挺直了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
“洛伊莎!”她輕聲喚道,一名年紀尚輕的女仆隨即快步上前。
“殿下,有何吩咐?”
“去儲藏室,把我那只嵌了綠松石的小書寫盒取來。就是我去年去德文波特的時候帶的那只,上面貼了89團團徽貼紙的那只。”
洛伊莎一愣,旋即行禮:“遵命。”
維多利亞轉向母親,低聲解釋道:“媽媽還記得我去年授旗的時候,晚上回來寫的那本小冊子嗎?我把89團的服裝、徽章、團歌甚至連他們的行軍腳程都記下了,但后來沒寫完……今天聽了亞瑟爵士講的這些,我想把這段也記下來。”
肯特公爵夫人并未阻止,只是看了亞瑟一眼,頗為感激的笑道:“看來您今天為我們講了一個好故事,甚至把德麗娜的求知欲都激發了。”
“這是我的榮幸,殿下。”
亞瑟笑容真誠,但是當他聽到“書寫盒”這個詞兒的時候,眉頭卻不禁皺了一下。
像是肯辛頓宮這樣的地方,書寫盒肯定有不少,但是維多利亞口中的那個,該不會正好是象牙那個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