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公爵夫人向來舉止得體,即便此刻心中早已感慨萬千,但她臉上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溫雅神色。
她一手拉著維多利亞公主,一手按在胸口,對著那一排肅立的警官微微頷首:“蘇格蘭場的警官們不辭勞苦,終于為德麗娜尋回了她的心愛之物,此番情誼,我與王儲銘感五內。如果沒有你們夜以繼日的追查和執法,這樁失竊案或許也會如同許多先例一般不了了之。”
她話音未落,維多利亞便在萊岑夫人的鼓勵下前進半步,雖然亞瑟先前已經讓她練習了三周的演講,但像今天這樣毫無準備的在眾人面前發言,她畢竟還是頭一遭。
她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用自己的語言來向警官們表達感謝:“謝謝你們為我追回了書寫盒。我……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小東西,但我會一直記得,是你們找回了它。”
擒賊英雄考利警官與休特警官交換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對于這兩個小伙子來說,讓他們和歹徒真刀真槍的搏斗,他們一點兒都不含糊。只需一個左重蹬、一個右鞭腿,實在不行再補上兩棍子,哪怕是二百多斤的英國大力士,他們都能撂倒了。
但是,如果讓他們應付一位15歲的姑娘,而且這姑娘還是王儲,那他們可就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了。
好在今天到場的除了他們倆,還有好幾位在滑鐵盧直面過拿破侖的蘇格蘭場高級警官。
站在最前方的查爾斯·羅萬開口穩穩地接過了維多利亞公主的謝意。
“公爵夫人,殿下,”羅萬的聲音低沉厚重,帶著幾分從軍時便練出的壓陣氣勢:“能為王室效勞,蘇格蘭場榮幸之至。只要殿下及其家人安好,我們便已得償所愿了。”
語罷,羅萬沖著身旁捧著書寫盒的杰弗里·戈登警督微微點頭。
只見戈登警督上前三步,鄭重其事的將書寫盒交到了維多利亞的手中,隨后,這位警督抬手敬禮,露出了他右手僅剩的三根手指:“89團向您致敬,殿下!”
維多利亞剛開始還因為戈登警督殘缺的右手感到有些害怕,但當她聽到“89團”的時候,頓時睜大了眼睛:“您……您不是蘇格蘭場的警官嗎?怎么……89團?”
戈登警督聞言,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杰弗里·戈登向您報告,15歲加入第89步兵團第2營服役,1805年隨營部前往錫蘭參加了第一次康提戰爭,戰后晉升為下士,1811年隨營部輪調至馬耳他島執行二線駐防任務,隨后以海軍陸戰隊中士身份協助皇家海軍在利古里亞沿岸執行護航、登陸行動。1816年拿破侖戰爭結束后,晉升第89團二營六連掌旗軍士。1826年,以89團二營軍士長職銜退伍,1829年加入蘇格蘭場任警督。殿下,感謝您授予了89團新團旗!我從報紙上都看到了,那面新旗幟非常漂亮,如果我年輕個二十歲,我會很樂意把它扛在肩膀上。”
維多利亞聽到這里,頓時感覺戈登的模樣親切了不少,就連他的手掌也不那么可怕了:“那……您的手?”
“你說這個?”戈登扭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無自豪的大笑道:“不礙事,上過戰場的人缺胳膊少腿再正常不過了。威靈頓公爵聾了一只耳朵,安格爾西侯爵丟了一條腿,詹姆斯·湯普森爵士和約翰·霍普爵士分別在半島戰爭和荷蘭遠征中成了瘸子,一輩子都得拄拐行動。和他們一比,我丟了食指和無名指又能算什么?這沒什么好抱怨的。”
一旁的羅萬廳長也半開玩笑的安撫王儲道:“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戈登警督平時沒事還經常拿他的三根手指和年輕警官開玩笑呢,他常說:‘三根手指又怎么樣?約翰·霍普爵士拄著拐杖巡視全營,還不許別人讓座。你要真有點子骨氣,就該學學安格爾西侯爵,人家少了一條腿,照樣騎馬沖鋒。’”
肯特公爵夫人看到幾位警官如此樂觀,也不由得對他們心生幾分好感。
雖然這群行伍出身的大老粗沒有輝格紳士們那么文雅,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群見慣了炮火的老家伙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樂觀。
她委婉的夸贊戈登道:“我從前還以為安格爾西侯爵那樣幽默的紳士在軍隊里只是少數,現在看來,他那樣的樂天派恐怕是軍隊的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