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聯系的鎖鏈分崩離析,束縛驟然收緊,心中堅守、司空見慣的規則和底線便會離崩塌越來越近。鄭春生也是如此。
但崩塌的過程并不容易,起碼對鄭春生是這樣。
他一開始陷入的掙扎,僅僅是對死亡威脅和立刻報警的取舍,自動刪除的文件讓他的天平向前者傾斜。而隨著第二件快遞的到來,被操縱的不妙預感讓他使出渾身解數,想盡辦法保留證據,但當這種嘗試再次被預判般失敗,他便陷入了無助的迷茫。
反抗真的有用嗎
如果報警,對方直接下了殺手,自己的兒子哪有時間獲救
對方一開始留下,后來消失不見的言辭雖然從數據上湮滅一空,卻深深的刻印在了他的腦海里。為了一點點可能存在的線索,鄭春生一次又一次再腦海中回想那些字句的同時,也從內心深處將對它的恐懼愈演愈烈。
這是一場“雙贏”的骰子游戲,只不過唯一的勝利者掌握了全局,給心驚膽戰的鄭春生心中埋下了另一顆種子。
計劃的本質,便是玩弄人心。
這也只是一個開始。
時間能帶來淡去的記憶,卻也能讓未知的恐懼愈演愈烈。鄭春生不住想起這件事,翻來覆去的猶豫之時,第二個轉折發生了。
那是一段電話錄音,
熟悉的聲音嘶吼著叫出救命,聲音顫抖而不知所措,讓鄭春生近乎崩潰。
他闖出了大門,終于想要借此報警,甚至記不得提前請假現在的工作是他僅有的收入來源,他的狀態一直沒有好轉,只能用徹底的沉默掩蓋心中的躁郁,但債務所迫,他仍舊為了找回工作,找到領導卑躬屈膝的求回了自己的工作,也時刻不希望犯一點錯誤。
但他已經顧不得那么多,洶涌的情感再無法抑制除非他立刻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鄭春生發覺自己坐在游艇之上,周遭是干凈的內設,窗外水波粼粼,島嶼綠意盎然,沙灘在晨光的照射下泛起金芒。
鄭春生在恍惚間想起自己確實有過駕駛小型船只的履歷,那是在更年輕的時候。但因為行程時間不定,自己當時又剛成了單親爸爸,那時的鄭春生無奈放棄了已有的工作,只為接送剛上小學的鄭萬程每天去往幾公里外的小學。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到發現了前方整整齊齊擺放的指示,讓他駕駛向固定的方向,到城市邊緣的碼頭。
鄭春生并沒有立刻服從,也沒有坐以待斃。他試圖推開駕駛艙門,卻發現門口放置著一個精致的盒子。他拿起盒子,沒有想到它沒有卡扣,因為重力上下打開分離,
他便看見了里面盛放的物品。
那是一截斷指。
鄭春生幾乎不用細看,他清楚自己刻苦努力的兒子在手上的哪個地方有厚厚的筆繭,也知道以前做小學手工藝時留在指尖的一點長久不變的劃痕。
血液狂亂的凝固在周圍,放置者似乎很有閑心,在旁邊用不斷流血的部位擦拭了一番。
到此為止,鄭春生徹底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意志。
情感大起大落,這樣的起伏是最消磨意志的武器。
如同顛沛流離的記憶曲線,“恐懼曲線”也能隨著事態的推移反復鞏固。一個月,兩個月,鄭春生如同機器般在某一個地方沉睡,在某一個地方蘇醒,害怕窗口不知道是空蕩蕩還是盛著血液與肢體的盒子,用顫抖著的雙手駕駛游艇,回到指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