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獵風聲,刮得季禮眼角微張,長發亂舞。
冷冷幽暗,照得穆念梅鬼影扭曲,身也踉蹌。
從棋盤到缺口,正是一段自下而上、迎風冒雪的“逆途”。
穆念梅,不是泛泛鬼物,它的來歷自許久之前,就已與季禮明言。
十八年前那場兇案的背后,內核無非八個字:
“人若欺心,比鬼更悚。”
種種是非,自白袍鬼了結后,也沒必要再去深究。
只是那種靠近缺口時的顫栗感,讓季禮明顯感受到了穆念梅的恐懼。
披著大衣的瘦小女鬼,抓住他的那只手,露出了一截斷裂后縫補的線頭,其上的針眼有了擴大的跡象。
這具鬼身,在與缺口逼近之時,有了極端恐懼下的自然分解。
季禮抬起頭來,在凌厲的風中,看到拉著自己朝著缺口位移的女鬼,他看到了軟弱、無助與絕望。
好似一瞬間,這個女鬼回到了臨死前的那一晚。
自卑懦弱的女孩,緊緊抓著這條拴在脖子上的鐵鏈,縮在惡臭豬圈的草堆里,閉眼流淚不敢去看那個捧著飯食,逐步朝自己而來的龐大黑影。
她就懦弱到,分尸切肉的前一刻,都沒敢去吃上最后那碗飯,沒敢去怒目那個惡魔。
季禮是人,不管怎樣,他都算個人。
他無法去理解天海的那種可怕,比起人來,反而對鬼來講,更是天然的碾壓。
以至于,穆念梅這么一只由白袍鬼精心埋了十八年的鬼,連靠近缺口都已經是做到了極限。
但季禮依舊心臟悸動,他知道自己即將要做的事,也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可到了今天這個份上,已沒什么不可做之事,只有心平與不平。
天海的氣息愈發濃郁,那曾有過一眼的接觸,便牢記于心的氣息,又一次噴涌而來。
缺口的進一步擴大,已完全可容納季禮踩踏,他也終于見到了那片寂滅空間。
而到此后方知,實際上季禮一直提起的天海氣息,指的就是這里。
與其說,那股寂滅是來自天海,不如說是天海所在的這片空間。
只一眼,他就險些迷失在了此處,仿佛整個心思都沉了進去,再難以拔出。
直到背后,傳來了一陣陣女鬼的抽泣聲,才終于將其喚醒。
季禮剛到即是一身冷汗,只覺得頭皮發麻,他意志之堅定,哪怕是邪靈寄存這么久都從未真正撼動過。
然而,僅僅是踩在寂滅空間一步,他就真正迷失了進去。
說是迷失也不恰當,他只覺得這里有一種與之同根同源、宿命極深的聯系,是自然而然的想要與之融為一體。
穆念梅哭了,當季禮轉回頭時,見到了這只比他矮了大半頭的女鬼,脖子上的斷截越來越嚴重。
它本就是死后,被白袍鬼拼接而成,來到寂滅空間后,對天海的懼怕,讓它連鬼的身份都快保不住了。
這是一種季禮無法想象的力量,由此可見,天海對于鬼物而言,其威脅要遠遠大過于人。
可即便如此,穆念梅卻都還沒走。
在抓著季禮前往缺口時,它就已怕的要命,一直苦撐到現在,卻還沒走,哪怕再過幾秒,它都要被分解。
或許這與白袍鬼已被送往陰曹地府有關,這個與之關聯極深的鬼,遭受到不小波及。
季禮的心臟狂跳,心亂如麻,他壓下這一切,注視著穆念梅。
他這短短的一生,蘇醒的時間不長,相知相識的一切,無非人與鬼。
人,都是互相利用、糾纏算計、背后捅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