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的一夜,李玩的心情好極了,就算是帝皇說要為他送行,邀他進宮共進晚膳,他也喜滋滋地去了。
而帝皇李仮,今日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倒不是因為早朝時候幾個酸腐的老家伙因為春祭大典究竟掛綠條幅還是藍條幅大吵特吵,一片慌亂中孫大忠被人推了一下,當場摔了個腚眼朝天,被抬了下去……
也不是因為下午接見的幾位藩王使節之中,有位野狼郡的邊荒武官,這邊在匯報,那邊忽然跳起了一段名叫“迪斯科”的滑稽舞蹈。
甚至不是午休醒來不見黃束,大喊了兩聲看見他慌慌張張從偏殿趕來,不僅兩只腳穿了兩只完全不同色的鞋子,左臉上印著竹椅靠背上的紋路,右臉上還用煉乳沾著幾片饅頭屑……
李仮今日的好心情,是從無意中碰見顧存花開始的。
每日的申時最后一刻鐘,李仮都有一刻鐘的休閑時光,平日里他一般都在殿內玩玩“芙蓉道”“翻花繩”這種小游戲,但今日,他鬼使神差,想四處去看看。
步行到內務府衙門門口的時候,恰巧碰見了顧存花述職完畢,從那扇原本極其難看的朱紅大門走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現年四十四歲,自小在宮中長大無數次路過此地的李仮,從來沒有覺得這扇門好看過。
但今日卻不同,他不僅覺得這扇門紅得很好看,甚至還駐足在那看了起來。
他仿佛看見了一朵不該在此時此地出現的絕美的花。
是一種又驚又艷的感覺。
幾日之后,史官如此記載——“永光六年春,渙帝李仮過內務府,見藍衣女立朱門前。帝駐而凝之,莫辨止于春色,抑肖元妃耶?”
元妃,便是李仮的生母,元妃生前鐘愛藍色,恰好那天顧存花也穿了一身藍色。
但只有李仮自己知道,絕不是因為藍色或是紅色,而是因為這女人她認識,他看著順眼,他喜歡。
去年顧存花進了李玩府邸,許翚便來稟報,并且有意無意暗示,這是個好女人,能幫他調教李玩。
李仮開始當然不為所動,算上上個月剛剛冊封的兩位昭儀,李仮能記得住名字的妃嬪,便已經有三十八人之多。
李仮是修道之人,若不是黃束隔三岔五地催促,他連日常翻牌子這項帝皇必行職責都做不到,懶得做,只是后來李玩似乎真的有所改變,許翚又接著提了幾嘴女人的名字,李仮才開始對其有了一些印象,一些好感。
真正的轉變還是因為許翚,事后想來,整件事很可能就是許翚一手安排的“陰謀”。
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許翚就像個孜孜不倦的老父親般給李仮一再推薦顧存花,某天李仮終于忍受不住,對許翚說道,“既然國師如此推薦,那便讓她進宮來,給朕瞧上一瞧?”
這時候許翚卻又玩起了欲擒故縱那一套,說什么帝皇天家,豈是她一個世子府的管家隨便就能見到的,所以就沒有見成。
人就是這樣,不想見就永遠不會想見,一旦你想見了卻見不到,那就像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而種子,總有破土而出的一天。
一段時間之后,在李仮明示暗示還是要見顧存花幾次之后,許翚不愧是許翚,他想出了一個更絕的辦法——他差人給李仮送了一張顧存花的畫像。
李仮看見畫像,當著許翚的面,給出了“姿色平平”的中肯評價,接著便將這畫隨手放到了御書房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