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定邊陷入沉思之中,周步莘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之前,大明的商隊屢次在南洋遭遇海盜,陛下與英王殿下,俱是震怒異常,故而此番出行,英王殿下的意思,就是要我等徹底剿滅南洋的海盜”
聞聽此言,剛才還在沉思的張定邊,卻是忍不住搖搖頭道“這不可能的,海盜只能剿一時,卻不能剿一世”
張定邊之前在洞庭湖剿過水匪。
所謂水匪一般分兩種,要么都是活不下去的窮人,無奈之下才做了水匪。
要么就是一些膽大包天的地主、富戶,私養水匪做自己的鷹犬,更有膽大包天者,穿上綢緞就是富戶,脫下綢緞就是水匪。
但無論是窮人被逼無奈當水匪,還是富戶利欲熏心當水匪,這洞庭湖的水匪總是剿不完的。
直到大明朝廷在洞庭湖設立了兩湖巡檢司,駐扎了軍隊,這八百里洞庭,才算是徹底平靜了下來。
可這無邊無際的南洋不是八百里洞庭啊,總不能在這大海上設個南洋巡檢司吧
退一步說
就算朝廷真的咬著牙設立了這個衙門,那得要多少戰船,多少士卒啊
就算把整個大明的士卒,都搬到了這南洋之上,也無異于是撒了一把芝麻,根本起不了作用
最后,張定邊用四個字總結了自己想說的話“這不現實”
很精辟,可謂是一語中的。
周步莘淡淡一笑“若是按大明內部剿水匪的經驗來看,這話沒錯可這里畢竟不是洞庭湖,而是汪洋大海張將軍,敢問,你可知道,這些海盜的根本源流何在”
張定邊幾乎是脫口而出“自然是來源于這南洋諸國”
周步莘擊掌贊道“不錯正是如此,所謂海盜也是人,即便是整日在海上晃蕩,也終究是在陸地上出生、長大,最后才來到海上的,故而”
張定邊興奮道“故而欲徹底剿滅海盜,必先滅南洋諸國”
周步莘頓時一噎,半晌才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也不直接否定張定邊的話,而是反問他“張將軍,南洋大小諸國不下于百家”
“你欲滅盡南洋諸國,敢問要士卒幾何”
“戰船幾何”
“糧餉兵械幾何”
“時間幾何”
“所謂滅南洋諸國,是滅南洋諸國王室還是滅盡南洋人口”
“若是前者,其國民必定視我大明為仇讎,只怕整個南洋諸國的丁口,都要與我大名為敵”
“若是后者,亦是逼著南洋諸國之民與我大明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彼時,我大明朝廷所有的士卒、丁口、賦稅,都要耗盡在這場無窮無盡之征戰中,這是隋末煬帝三征高句麗的態勢啊”
面對周步莘這連珠炮似的發問,張定邊一時有點發懵。
他習慣了上陣廝殺,用暴力解決一切,卻忘了之前他面對的敵人,都是大明國內的敵人,彼時他是攜著朝廷在大明占據的大勢之力,以泰山押卵的姿態四處廝殺,自然覺得酣暢淋漓。
但此刻的情形,與大明又不相同了。
張定邊尷尬良久,才悻悻的向著周步莘一拱手“是定邊孟浪了,南洋之事,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請先生教我”
見張定邊服軟了,周步莘這才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張定邊此人有千般好,卻有一樁最為致命,那就是有時候頗為固執
此時兩人身處離大明萬里之遙的南洋大海之上,自己與張定邊同品同級,整個船隊的士卒們,又唯張定邊之命是從,船上也沒個能節制張定邊的
萬一到時候張定邊的犟驢脾氣上來了,自己除了跳腳干瞪眼,也沒其他轍了的
好在自己一番半真半假的言語,算是把他給唬了住。
周步莘心里堪堪放下心來,嘴上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語氣“這事兒也簡單,只要你我通力合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