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解翻至末頁,用朱筆寫下: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初八夜,林弘密令教坊人柳音、尚藥局一名無籍吏員,于三更前引路,潛入宮內舊藏庫,意圖不明。懷疑其行非為太子,亦非奉王命。”
他寫罷一筆,緩緩吹干墨跡。
隨后,他又寫下一句:“已呈王爺意中之形,慎之。”
寫完這行字,他望著那一頁良久,神色愈加沉凝。
翌日,朱瀚剛于花廳設座,便見馮解來報。
“殿下,昨夜有動靜。”
“林弘?”朱瀚指尖未停,正理著案上的書簡。
“是。他遣人借道尚藥局,潛入舊藏庫。”
朱瀚微微一笑,似早在預料之中,“藏庫中可有異樣?”
馮解搖頭,“暫無異常。但他顯然不是沖物而去。”
“那便是沖人。”朱瀚將書簡推至一側,起身負手而行,“林弘身為太子內使,從不妄動。他若親自行此暗事,必有更深謀劃。”
馮解低聲道:“屬下擔心,此人或欲設局于太子身邊,借‘舊物’之名,添一筆罪名。”
“太子雖仁厚,但心防未足。”
朱瀚喃喃,“林弘出身書院,卻早年曾游禮部,少有人知。他做事,喜以‘移形換影’之術。”
馮解聞言,眼神一動,“王爺以為,舊藏庫事件,是障眼法?”
朱瀚轉身看他,目光微沉,“林弘,動的是‘柳音’。”
馮解一驚。
“她何時入教坊,如何得名,身后又有誰,去查。你知我不喜用人可疑,哪怕是風雅之用。”
馮解拱手,“屬下明白。”
朱瀚忽而語氣一緩,“不過,也別太急。柳音若有異,也該讓她露一露。”
“露?”馮解不解。
朱瀚低笑一聲,“她若真為人所用,便不會一味藏拙。你安排一次‘偶遇’,讓她得一‘救命’之恩。人情債,最易試心。”
三日后,翊善殿后庭小徑。
朱標遣人取琴譜,恰巧柳音自假山小徑穿行。數名內侍忽由側道奔出,拐彎不及,徑直撞入她身旁。
她一個踉蹌,身形不穩,眼看就要栽倒。
一只手穩穩扶住了她的腰。
“姑娘無事?”馮解一身便裝,自側旁現身,神色溫淡,目光卻頗為審視。
柳音受驚未定,連聲道謝,旋即欲退。
馮解卻道:“姑娘是教坊中人,為太子獻藝,自當小心。若他日再有相似之事,恐他人難救。”
柳音定了定神,福身而退,眼中神色深藏不露。
當夜,馮解于暗室中回報朱瀚。
“她表面心驚,然身法沉穩,非尋常歌伎。眼中雖謝,卻無一絲慌亂。”
朱瀚聞言,輕敲桌面。
“你去查她所居教坊,可有異動?”
“已查。”馮解拱手,“她每月定期出坊,前往西城一處香閣,名‘妙音居’,屬私設之地,常有衣香鬢影之人出入,但皆非權臣之家。”
“妙音居……”朱瀚閉目片刻,“此地多半非為風雅。”
他睜眼,“從今日起,暗中盯林弘,不盯他人。柳音的背后之人,不會久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