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瀚望著他,忽然輕嘆:“殿下可知,本王為何從不教你‘仁厚’?”
朱標抬頭。
“因為真正的仁厚,從來不是婦人之仁。”
朱瀚掀開車簾,任細雨撲面而來,“你今日燒了《萬民書》,明日便有十萬《萬民書》從江南各州涌出;但你若能讓天下人看見——太子連偽造的民意都敢直面,又何懼真正的諫言?”
朱標怔怔望著皇叔的側臉,忽覺那素日玩世不恭的眉眼間,竟藏著比父皇更深的孤絕。
三日后,金陵行轅。
朱標當著六州知府的面,將《萬民書》投入火盆。火舌竄起的剎那,他忽然開口:“孤聽聞,寒山書院山長陸九淵,昨夜在詔獄中自縊了。”
堂中諸人面色驟變。
“孤還聽聞,他死前寫了一首詩。”
朱標從袖中取出一張素箋,輕聲吟道,“‘十年寒窗為誰忙?一朝夢醒見黃粱。莫道書生無膽氣,敢教日月換新章。’”
他抬眸,目光如電:“諸位大人,可愿為孤解一解這詩中真意?”
滿堂死寂中,朱瀚倚在屏風后,唇角微揚。
行轅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六州知府皆垂首而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朱標的聲音雖輕,卻如重錘般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諸位大人,這詩中‘敢教日月換新章’一句,孤實在參不透。”
朱標將素箋輕輕放在案上,目光掃過眾人,“不知哪位大人愿為孤解惑?”
知府們面面相覷,無人敢應聲。他們心中皆清楚,這詩中暗藏的反意,若貿然開口,恐引火燒身。
朱瀚從屏風后緩步走出,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殿下,這詩中之意,臣弟倒是有幾分見解。”
朱標看向朱瀚,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王叔請講。”
朱瀚走到案前,拿起素箋,目光在詩句上停留片刻,而后緩緩道:“‘十年寒窗為誰忙?一朝夢醒見黃粱’,這前兩句,說的是那些自詡清流的讀書人,以為寒窗苦讀便能一朝得志,卻不料終究是黃粱一夢。而后兩句‘莫道書生無膽氣,敢教日月換新章’,則道出了他們的野心——他們妄圖以一己之力,改天換地。”
朱標微微頷首:“王叔所言極是。只是,他們這般野心,究竟所圖為何?”
朱瀚將素箋放回案上,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他們所圖,不過‘權力’二字。殿下,您可知,這江南書院背后,藏著多少前朝余孽和心懷不軌之徒?他們借書院之名,行聚眾之實,妄圖在民間散播反明言論,煽動百姓對朝廷的不滿。一旦時機成熟,他們便會揭竿而起,妄圖復辟前朝。”
朱標臉色一變:“竟有此事?王叔為何不早說?”
朱瀚輕嘆一聲:“殿下,非是臣弟不愿說,只是此事牽連甚廣,若貿然揭露,恐引起朝堂動蕩。臣弟一直在暗中調查,如今已有了一些眉目。今日借這《萬民書》之事,正好給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一個警告。”
朱標沉默片刻,而后道:“王叔,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
朱瀚嘴角微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殿下放心,臣弟已有了計劃。那些與書院勾結的官員,臣弟會派人暗中監視,收集他們的罪證。至于書院本身,殿下可下一道旨意,命各地書院暫停講學,進行整頓。同時,選拔一批真正有學識、有品德的讀書人,進入書院擔任教職,傳播正統思想,扭轉民間輿論。”
朱標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王叔此計甚妙。只是,這般大動作,恐會引來朝中一些老臣的反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