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堂散后,許宗禮看見朱瀚,連忙施禮,“王爺駕臨,有失遠迎。”
朱瀚笑著還禮,“今日非為公事,只帶太子來聽一堂課。”
許宗禮目光落在朱標身上,眼神并無太多敬畏,倒多了幾分打量與試探。他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可聽明白了?”
朱標坦然一笑,“前半部分聽懂了,后半部分尚需琢磨。”
許宗禮大笑,“能如此坦言,便是好苗子。”
朱瀚滿意地點頭,留了片刻后便辭別。
出國子監后,朱標輕聲問:“皇叔是想讓我與許宗禮結好?”
“不是。”朱瀚笑道,“是讓你明白,這天下之大,不只有將相、兵權、印璽,還有讀書人、文心與名望。”
“他們也能影響朝政?”
朱瀚點頭,“一言可動民心,一筆可書詔令。你未來要統御的是天下,不是一座宮。”
朱標默然許久,忽然道:“皇叔,您這般教我,是不是真的想讓我當皇帝?”
朱瀚停步,看著他,半晌才道:“這是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我的使命。”
朱標低下頭,“可我……并非天資最聰明的那個。”
朱瀚笑了:“聰明不等于適合。朱棣聰明,是匹野馬。你,是一頭能負重的牛。江山不是靠沖刺贏得,是靠一步一步走穩。”
朱標久久不語,只是點頭。他忽然轉身向朱瀚深深一揖,“侄兒明白了,從今往后,皇叔教的,我必用心學。”
朱瀚凝視著他,良久才輕聲道:“那我,便陪你走這條路,直到你坐上那把椅子。”
時光流轉,朱標在朝中逐漸穩住了腳步。
一日朝后,朱標特意繞道去了延和殿,卻不是為見父皇,而是去看望一個人——太常寺卿周緝。周緝年過五旬,為人謹慎,卻深得朱元璋信任。
朱瀚曾告誡朱標:“周緝不顯山不露水,但你若能得他一語提點,勝過百官稱頌。”
朱標此次前來,并不談政事,只談禮樂古文。
周緝初時警惕,漸漸也被其誠意所動,臨別時只說了一句話:“殿下能常念‘謙’,必能走得更遠。”
朱標一夜未眠,把“謙”字寫滿了整整一卷宣紙。
入冬之后,京中大雪。
朱標一日清晨忽至王府,未曾通稟,自己推門入了朱瀚書房。
朱瀚正獨坐爐邊,烹一壺梅花酒。
“怎不提前說一聲?”
“想和皇叔喝一杯。”朱標笑道,“您說得對,學權術的確需讀人,而我最近,終于看懂了一個人。”
“誰?”
“魏國公徐達。”
朱瀚挑眉,“說來聽聽。”
朱標一邊取酒盞,一邊道:“他從不多言,也不插言朝議,但我每次話說至一半,若他微微點頭,諸臣便不再為難。看似無意,實則分量極重。”
朱瀚點頭:“你看到了關鍵。你日后若登基,需得這樣的人在你身旁,不在前鋒,而在身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