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屋前青藤滿墻,白瓦覆檐。一老者正在掃落葉,衣衫樸素,神情清寂。
朱瀚未以王爺身份現身,只揖手一禮:“晚輩朱瀚,仰先生風雅久矣,今日冒昧造訪,愿得一言清談。”
老者放下掃帚,盯著朱瀚片刻,忽然道:“你不是來聽講的,是為他人尋講師。”
朱瀚頓了頓,坦然一笑:“是,也不是。為人而來,亦為天下而來。”
“東宮將設講壇,我思來想去,京中能鎮文氣、馭儒心者,唯先生一人。”
楊復初緩緩走入書屋,未回頭,只道:“我不仕、不教、不爭。”
朱瀚踏進門檻,語聲如風:“若講壇為名,我不強求;若講壇為教,我亦不敢妄言;可若講壇,是要替太子聚天下清心之士,給他立一座‘不官不吏’之言路——先生,愿不愿幫他守住這一道清流?”
書屋靜極。
良久,楊復初捻起幾頁舊稿,輕聲一嘆:“好一句‘不官不吏’,我年少時,也曾信此四字。”
他抬頭望向朱瀚,眼中露出一抹久違的熱意:“我不為太子而去,我為那四字,走一趟。”
朱瀚一拱手:“太子得先生,不止得一講席,是得一‘言中之正’。”
半月后,東宮竹林講壇設成。
未貼榜,未頒詔,未廣而告之,然一時間,京中士子自發奔走相告。
甚至有外府儒生請求入內旁聽,只為一睹“楊復初開講”。
朱標初見楊復初時,執禮極恭,問道:“先生開講,可需定綱?”
楊復初只淡淡道:“無綱可定,唯問‘心之所向’。”
顧清萍亦旁聽首講,后悄語朱標:“你叔王眼光極準,此人一坐下,滿堂就靜了。”
朱標輕輕點頭,心中更添敬意。
朱瀚則遠在側殿飲茶,未露聲色。他明白,今日只是開局。他所謀之局,不止講壇,不止清流。
而是——讓朱標的“仁”,開始有了聲音;讓天下聽見,太子之志,不止為一人之福,而是為萬民之安。
他低聲喃喃:“有言可講,有人可聽,接下來……是該有人能記。”
他起身,喚道:“去文坊,叫陸文昭來。”
朱瀚立于廊下,看著細雨后微霧升起,遠處東宮講壇之上,依舊座無虛席。
楊復初身著素衫,手持一卷古籍,語聲淡遠,卻能直抵人心。
他不是在訓講,而像在與滿座諸生對坐閑談。
“問君心中何為是,何為非?”
“言理若不通人心,那便不是理,是空響。”
朱瀚默然點頭。東宮有了這聲音,終能在風雨之中留下幾筆清痕。
腳步聲響起,是王縝引著一位青年而來。
“殿下,人已帶至。”
那青年衣飾樸素,卻眼神明朗,面帶清朗的書卷之氣。
他正是陸文昭,翰林院舊屬,因筆法清雅、文辭中正,被朱瀚留意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