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薛明淵來王府。請他聽一出戲。”
兩日后,錦王府。
曲水流觴,柳絮輕搖。
朱瀚穿常服立于后園戲臺旁,指間轉著一柄白玉折扇。
戲臺上唱的是《長亭送別》,卻用的是舊音,嗩吶低啞,唱腔婉轉。臺下幾名王府幕僚與客人靜靜品茶,皆不語。
薛明淵亦在其列。
一壺香茗,三巡未動。
朱瀚終于緩緩轉身,望向他:“薛大人,聽得如何?”
薛明淵微一點頭:“雅致。唱腔古拙,卻韻味十足。”
“可這出《長亭送別》,說的卻是‘志士別家,為國立功’。”朱瀚輕笑,“你我皆非戲中人,為何卻看得比戲子還入神?”
薛明淵眸光一凝,放下茶盞:“王爺意有所指?”
朱瀚收了折扇,緩步上前,與他隔案而坐。
“你昨日入文淵閣,不議太子之言,反稱‘春壇講義,言高志遠,實非廟堂之學’,此話流出,太學中人惶然,坊間卻稱‘薛公獨具遠識’。此消彼長,動靜之間,你意欲何為?”
薛明淵不動聲色,淡然笑道:“春壇講,是太子拋石入水,我不過測波而已。”
朱瀚看著他,眼底不怒反笑:“我看你,是借波釣魚。你想讓朝中士子歸于你,再由你牽至太子身后。”
“王爺既明此,又為何請我觀戲?”
朱瀚凝視他片刻,忽然反問:“你知戲子唱戲,最怕什么?”
薛明淵一怔。
朱瀚不待他答,便道:“怕臺下無人聽,更怕臺下聽者另有所圖。”
“戲是唱給人聽的,可臺上若無真情,哪怕唱得再好,也不過紙上腔調。”
“我請你來看這一出,就是想告訴你,太子的戲,不容你改詞配樂。”
“你若愿為其鼓吹,便要知他之志。若欲另設章句,那便是違心。”
話鋒如劍,直刺心腸。
薛明淵眼神微沉,良久才吐出一聲:“王爺似信太子過深。”
朱瀚卻一笑:“不。我信他,是因我知他能成。”
兩人對望片刻,庭中忽有風起,戲臺上的長袖正隨腔旋飛舞,一縷絹帛落于地。
“薛大人,你不是怕戲假,你是怕人真。”
朱瀚忽然輕聲開口,“你怕太子真能改變朝局,那你多年布棋之心,就化作空樓一夢。”
薛明淵眸光一震,神色終是泛出一縷動容。
朱瀚又道:“你若真識人,便該知朱標最不缺的,是傾聽之心。”
“他不懼你講異音,只怕你口是心非。”
這日之后,薛明淵辭去翰林院編修之職,自請入東宮講學,輔太子治文。
朝堂為之一震,士林為之一變。
而朱瀚,卻未再言一語,只在月下書閣里輕輕翻閱《春壇講義》,淡然一笑:“又落子一枚。”
系統音隨之響起——
【支線任務完成:春壇講義擴散】
【獲得獎勵:“天機錄·人情一頁”:識人觀心,察言知微。】
同一時刻,東宮內書房。
朱標負手立于圖卷之前,目光灼灼。
案上攤開的,竟是近日各地送來的貢士習作、百姓民謠、諸司回報,甚至還有坊間茶棚記錄的“太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