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定,朱齊安躍下,目光掃過沈昊,嘴角含笑:
“閣下就是那位‘三問’講壇的主講沈大人?久仰了。”
沈昊拱手而禮:“不敢,齊安公子遠來,沈某自當陪學三日。”
“陪學?”朱齊安嘴角微翹,“我可不是來聽學的,我是來論戰的。”
“哦?”
“若你講壇真有高明,不妨來‘學林三試’上,與我辯一道,論一政,問一人心。”
沈昊眸光微沉,隨即一笑:“我應了。”
朱齊安揚眉:“那便定了,三日之后,書院藏書樓前,百人觀辯。你我共登臺,正好看看,是太子之臣沈昊可言人心,還是我宗室之后更知家國。”
沈昊靜靜望著他,心中忽然泛起一種莫名的戰意。
三日時光倏忽即過,應天書院內早已風聲鶴唳。
竹林之側,藏書樓前新鋪石磚,百丈臺階之上高設講臺,臺前列座百席,文士少年如云而聚,皆因一戰。
“學林三試”,為書院舊制,本意乃求真問學之風雅,而今日,卻因一封斗帖而攪得諸生神思皆動。
站在藏書樓臺階前的沈昊,換下往日官服,只一襲青衫,鬢角略亂,手執竹簡,靜默如松。
而對面,白衣如雪的朱齊安已先登臺,他目光凌厲,笑意森寒,輕甩一柄折扇,道:“沈大人既已到場,可否先讓我問你一道?”
沈昊神色淡然:“請。”
“人心向背,乃天下所依。太子欲取士林人心,理所應當,但——”朱齊安輕敲折扇,頓聲道:
“何以你沈昊,能代太子言人心?你不過一介舉人,未歷州縣之治,未閱民間之苦,又憑何指點朝局,講論天下?”
此言一出,臺下瞬時沸騰。
“不錯,我等苦讀十載,皆待一朝之舉,豈能由他人代言!”
“沈昊不過被太子拔擢,便以為能引百川?未免輕狂。”
面對眾議沸騰,沈昊不動聲色,雙眼掃過四方,才緩緩道:“天下人心,不需我代言。但太子若不言,誰為士林出聲?”
他一步步登上講臺,聲音陡然拔高:
“我沈昊不是代言人,我是發聲者。我說出你們心中所想,爭你們所不敢爭,問你們不敢問之事。
你們若不屈于權貴,今日便來與我同臺共辯!你們若只想茍安一隅,那便退去!我沈昊不為沉默者講話!”
此言如雷霆震場,一時之間,臺下無數年輕學子熱血沸騰。
“我來!”
“我愿與沈大人同席!”
“你說得好,我們這些年讀書,是為了明理,不是為了附勢!”
眾聲如潮水涌來。
朱齊安面色一沉,扇骨緊握,冷聲道:“你這般蠱惑人心之辯,正是最下乘之法。”
沈昊轉頭看他:“那便請齊安公子高論。”
“好。”朱齊安扇子一展,笑意更甚,“你方才言人心,我便問你,若今有一案,民間兩邑因漕糧之路而爭,皆有苦狀,官司久不判,若你為太子之臣,當如何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