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眉頭一挑,沉思片刻,答道:“先查兩邑所陳之理、田畝之差、水道之利弊,再由民間設議堂,令各出代表辯理,官府旁聽而不干涉。百姓爭理,方可理服人心。”
朱齊安卻冷笑:“說得好聽。可若兩邑因爭議而械斗傷人,流血成災,誰負其責?你若無斷案之魄,便是無主之政!”
“正因如此,太子才需我輩先代言民意,而后輔其斷事。若一味由上而下,以令代理,只會惹眾怒。”
“笑話。”朱齊安聲音驟冷,“你不過空言理想,若臨場則無策無行。朝堂之上,不要夢想家,只要能斷事之人!”
“你錯了。”沈昊冷聲道:“能斷事者千百皆有,但能得人心者百年難出。若斷而無德,所斷皆禍。”
二人爭鋒對辯,語若珠璣,臺下眾生聽得如癡如醉,連講學先生亦不時點頭。
至日正中天,一戰將盡,朱齊安終顯疲態,眼見風頭被奪,突起身冷喝:
“我不服!你若真敢立于人前,便與我‘文劍論心’一試!”
臺下學子頓時大嘩。
“文劍論心”是書院密傳之議法,乃挑選一篇未出之策題,交由雙方當場作答,立刻評判優劣,不得借旁人,不得遲延半刻,是士林最高之挑戰。
沈昊目光一凜,毫不退讓:“請賜題。”
主持老先生親書一卷,沉聲誦道:“策題為——‘太子行教,士子相隨,然民情紛繁,朝議莫定,當如何以文教安人心?’”
朱齊安冷哼一聲,立即落筆如飛。
沈昊卻立于案前,久久未動。他閉目良久,似于胸中調氣,然后一筆揮毫,落下第一句:
“文不在訓,而在信。教不在書,而在行。太子之教,若不入人心,何以教化天下?”
筆走龍蛇,一篇如飛,立成五百字策文。
他收筆抬頭,望向朱齊安:“請評。”
評議之刻,四座靜默,眾生屏息。
老先生展開兩卷策文,只片刻,已拈沈昊之作,朗聲道:“此篇以行教為本,輔以人心,貫通古今,得風骨而不失實情,是為上乘。勝!”
臺下頓時掌聲如潮,有學子已站起高呼:
“我愿從沈大人之言,求明理!”
“沈昊當為講壇之正席!”
朱齊安面色青白交加,手中折扇“啪”地一聲斷裂,他欲起身,卻覺四座冷目如刀,只能抱拳勉強道:
“我,敗。”
他拂袖而去,臺下再無歡聲。
沈昊收卷,轉身而立,拱手向眾學子一禮,道:
“今我不勝,乃太子之志勝也;我不敢貪功,只愿共持此心,輔太子,安天下。”
眾人齊齊起立,肅然拱手:“愿與大人同行。”
當夜,應天書院之戰傳回京師。
朱瀚獨坐王府東廊,夜色如墨,手執書卷輕展,唇角含笑。
“標兒,旗已立,風已起,接下來,就看你肯不肯乘了。”
屋后屏風處,朱標緩步走出,身著素錦,神情淡然,手中握一盞溫酒。他輕聲道:
“皇叔,你做得太狠了。那一戰之后,無人再敢說沈昊不過紙上談兵。”
朱瀚笑了笑,接過那盞酒,一飲而盡:
“狠?不狠怎立威?你若真想守住你這太子之位,哪能靠皇上寵愛?”
朱標抬頭,眼中星火微動,低聲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