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今日之行,有些太急。”朱標語氣如常。
朱棡仍帶笑意:“人命關天,臣弟亦惋惜。只是山林多險,若有錯認……自當追查。”
朱標不動聲色:“我不會追查。也不必你解釋。但我今日要你明白一點。”
“哦?”
朱標緩緩起身,一字一句道:“若再有下一次,動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自己。”
朱棡神情微變,終于不再作偽。他眼神一黯,道:“兄長終究……還是不信我。”
朱標轉身而去,袍角拂地:“你若想我信,便請先信我不動你命的仁。”
三日后,朱棡離京,面色如常,未與太子道別。
御苑之內,朱標捧劍靜坐,朱瀚立于其后,嘆道:“你放他走,京中風聲卻更利于你了。”
“齊王不是蠢人。”朱標撫劍而笑,“他該知,他若再動一兵,我就不止動他人了。”
朱瀚目光一沉:“那若他還有后手?”
朱標轉頭,眸中精光如炬:“那我便一劍斷之。”
夜色如墨,皇宮最深處,御書房燈火微明。
朱元璋披衣而坐,手執奏章不語。
在他面前,是一幅太子春狩圖,圖中朱標策馬揚鞭,身后眾王侍立,唯朱棡面色模糊,被重墨掩蓋。
朱元璋嘆了口氣,將圖卷緩緩合上,喃喃道:“人心如棋,一步誤,滿盤皆輸。朱標啊朱標,你若真能護得這一盤大明江山,朕死也安心了。”
殿內香爐縹緲,燭火無聲,朱標獨坐案前,一封密報擺在他掌下。
“東郊突現流民,未報而聚,百余人悄然入京,城門守衛無傷。”
朱標指尖輕敲著文案,神情如止水。
朱瀚緩步而入,未著王袍,僅披一身素色常服,眉間卻帶著些異樣的冷意。
“是他的人?”朱瀚問。
朱標未答,反問:“你說,父皇會不會知情?”
“他知道。”朱瀚倒了杯茶,隨意而坐,“可他不言,因為你若連這點都查不清,坐東宮的資格也該讓人。”
“那些流民身份掩飾得極好,但我的人查到,他們多數原是齊王舊部,退籍為民三年,近日突返京。”
朱標冷笑,“他倒是想得精。舊部不在軍冊,調動無據,若我下令誅殺,便是太子屠民,若放任不管,三月后京中便是他山頭。”
朱瀚眼中精芒一閃:“你準備怎么做?”
朱標緩緩起身,走向窗前,月光斜照在他半邊面龐,映出一種近乎肅殺的光影。
“我不動他們,但我調兵。”
“調兵?”
“我明日入南營,親檢馬政,以太子名義整肅各衛兵籍,核查甲庫,調撥箭囊,收集南北兵丁遷籍名冊,核實在城人數。所有未在籍卻留京者,限五日交代。”
朱標一字一頓,“我不給他們罪名,我只讓他們無地自容。”
朱瀚神色微變:“你這不是動他,是逼父皇。”
朱標卻一笑,溫和而堅決:“父皇如今不說,不是縱我,也不是縱他。他是在等——等我們二人,誰先越線。”
“那你還動?”
“我動,是為了不越線。”朱標回身,目光凌厲,“但他若敢再進半步,那便不是線,是刀口了。”
朱瀚望著他沉默半晌,忽輕笑道:“好,好一個太子。你如今,倒是像極了那人年輕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