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生心,怎會與我在這里剝栗子?”她截斷話頭,接過栗子,“你所有所為,皆在護朱標。你也許不說,卻處處為他開路。”
朱瀚沉默了一會兒,忽而笑了笑:“你果真了解我。”
“我了解你,勝過你了解你自己。”薛妙音認真地說。
街角鐘樓報子響起,一聲比一聲低沉。
夜已深,街上行人漸稀。薛妙音起身整理衣袍:“我該回去了,明日你還得進宮。”
朱瀚點頭:“明日我要帶朱標去南山射苑練弓。”
“他不擅騎射。”
“我也不是教他射虎,而是教他不懼。”朱瀚目光如水,“他若不學膽氣,大明之重,難落肩頭。”
薛妙音看著他:“那你呢?你從不怕,卻始終不說你自己想要什么。”
朱瀚轉身背對她,輕聲道:“我想要的……你遲早會知道。”
他不再多言,徑自踏月而去。薛妙音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次日清晨,南山射苑,白霜未消,林間尚有寒意。
朱標著一身暗紅錦袍,手執長弓,立于靶前,額頭已微微見汗。
“再來!”朱瀚在他身后喝道,語氣不容置疑,“不穩,肩力不足。”
朱標咬牙搭箭,拉弓時臂膀微顫,終是一箭射出,卻偏離靶心一尺。
“我不是武將出身,怎能做到像你一樣!”朱標回頭,帶著幾分惱意。
朱瀚眉頭微蹙,卻不怒,只道:“我若要你做我,便不教你弓。”
“那你到底要我學什么?”朱標眼中有怒意,“我非虎將,我是太子,我要學的是治國之道,不是射虎逐鹿。”
“恰恰相反。”朱瀚走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中長弓,“你若連這弓都握不住,怎能握住這天下人心?”
他低聲而嚴肅:“若你心中不敢直面百官,不敢對人目光,不敢為民立言,那你便不是太子,而是傀儡。”
朱標愣住了。眼前的皇叔,一直溫和寬厚,可此刻,他如鐵一般冷峻,話語里滿是沉沉壓迫。
“朱標,你父皇一生征戰,踩著尸山血海立起這天下。他能將帝位傳你,是信你;可你若不愿擔,是你辜負他。”
一語入骨。朱標額上青筋微跳,忽而拱手一禮,深深一拜:“皇叔教誨,標……銘心刻骨。”
朱瀚不動聲色,只是遞過弓來:“再來一次。穩住心。”
這一回,朱標深吸一口氣,緩緩拉弓。
他不再焦躁,不再尋求一箭中的,而是凝神穩心,放箭如行棋。
“咻——”
箭落靶心三寸內,雖不中紅心,卻已是今晨最佳一箭。
朱瀚微微頷首:“可以。”
入夜,宮中御書房。朱元璋批閱奏折已至三更,揉著眉頭道:“標兒今日如何?”
朱瀚從容答道:“起初驕躁,后漸明悟。尚可雕也。”
朱元璋點頭,忽而笑了:“你倒比做父親的我更耐他。”
朱瀚也笑:“兄長管天下,臣弟只管一人,如何不耐?”
朱元璋凝視朱瀚片刻,道:“朕知你心機、手段,皆非凡俗。可你終究護著標兒,從未違心。”
朱瀚平靜道:“因為他是您的兒子,也是我的侄子。我一身血,皆為朱家流。”
這句話說出,御書房內一時無聲。朱元璋良久后一嘆,聲音低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