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朱瀚收回目光,緩步下臺。
同一時間,東宮之內,顧清萍正與朱標一同研讀戶籍賬冊。
燭火輕跳,映照著她眉宇間略顯疲態。
朱標合上冊子,轉身看她:“你若累了,便歇著。”
顧清萍搖頭,神色清淡:“不累。只是……我總覺得,宮里近來太安靜了。”
“你也是察覺了。”朱標望著她,輕聲道:“父皇近來鮮少召見我,皇叔也刻意隱退幾日,中宮更是未傳一句話。這種沉默,比吵鬧更讓人不安。”
顧清萍點頭,沉思片刻,忽然道:“你可還記得去年冬日,乾清宮東墻修繕時,那幾名管事太監爭執之事?”
朱標微微蹙眉:“你是說——那幾人本屬中宮,卻暗中與外朝往來?”
顧清萍道:“沒錯。我近日在內賬中偶然發現,那幾名太監如今竟得以復職,還重新掌理幾處花廳宴務。這等人,不是中宮默許,便是另有主事。”
朱標沉思片刻,眼神漸冷:“我明白了。宮中的沉靜是假,簾后的布局才是真。”
他起身,披上外袍,沉聲吩咐:“傳王侍郎、曹給事進東宮議事。再派人通知皇叔,就說我想請他明日夜赴漱玉樓一敘。”
顧清萍輕聲道:“此事若有風聲……”
“那便讓他們知道我已察覺。”
朱標目光堅定,“我若不示鋒芒,別人還以為東宮仍是昨日那位禮賢下士的朱標。”
漱玉樓,原是宮中舊苑,位于太液池之北。因多珍珠簾幔,玉欄高筑,得名“漱玉”。
翌日晚間,朱瀚準時抵達。
他一身深灰常服,無王爺金紋,神色亦無倨傲,反而更顯從容。
朱標早候于閣樓之上。他遣走所有侍從,只余一盞清茶,一爐輕香。
“皇叔。”朱標起身行禮,朱瀚擺手止住:“這場對局,咱叔侄之間,不必多禮。”
二人對坐,雨后初晴,月光斜照窗欞,滿地銀輝。
“東廠的人,已開始串聯舊宮宦。”
朱標開門見山,“你我心知,東廠雖號稱皇權之劍,實則是張安借機與舊宮勢力再度結盟。中宮若知情,則屬默許;若不知情,那就更可怕。”
朱瀚靜靜聽著,待朱標說完,才緩緩道:“你準備怎么做?”
朱標沉吟一息,語出驚人:“我準備設一局,將東廠徹底拉入天牢。”
朱瀚眉頭微挑:“這不是一錘定音之事。東廠一動,必牽動皇城內外。若父皇未予首肯,你就是再名正言順,也將被扣‘妄動天誅’之罪。”
朱標緩聲道:“所以我請皇叔來。此局,我布。若成,是清政除弊;若敗,我一人擔。”
朱瀚盯著他,目光如劍般刺透他眼底的火光:“你變了。”
“變了嗎?”朱標低笑,“我只是終于明白,仁不能敵狼,義不能安邦。”
朱瀚不語,良久,他忽然輕笑:“好。我陪你走這一遭。”
“但記住——你是太子,不能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