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門外傳來低聲喚。
朱瀚頭也不抬:“進。”
黃祁推門而入,手中捧著一封折好的紅皮札子。
“這是大理寺方才遞來的急訊,黑布巷昨夜出事,一戶人家被人夜闖殺人,全家九口,無一生還。”
朱瀚抬眸,眼神瞬間鋒利:“為何我到現在才知道?”
“事發后已封口,大理寺欲私下壓下,連錦衣衛都未驚動。可屬下布線的人報得快,今夜才得機會取信。”
朱瀚將札子展開,掃了一眼,冷哼:“楊槐?此人不是太常寺正卿的舊部?兩年前辭官歸田,說是體弱不能再仕,竟也遭殺害?”
黃祁低聲:“屬下查過,楊槐雖辭官,但前月曾與禮部某官秘密接觸,或與張苑一案有關。”
朱瀚指節在桌面輕敲:“有無活口?”
“無。惟有鄰居一老嫗聽聞夜里有馬蹄聲,極急,極沉。”
“殺人者不懼夜禁,還敢調馬進坊……是何等身份?”朱瀚瞇起眼,喃喃低語,“這不像是滅口,倒像是……警告。”
黃祁眼神微動:“王爺的意思是?”
朱瀚緩緩起身,披上外袍:“有人不愿我們深查張苑之事,便下此狠手以警我們。”
“可是,太子尚不知。”
朱瀚語氣平淡:“他不該知。”
黃祁一愣,似有話要說。
朱瀚擺手打斷他:“他太軟,不知‘狠’為何物。這個位子將來是他的,可如今,他還坐不穩,我不想叫他血濺眼前。”
黃祁頓首:“屬下明白。”
朱瀚瞇眼,望向窗外濃夜:“楊槐雖死,但他若真留有信物,總不至無處落腳。你安排人,去大覺寺一趟,查查最近可有人托僧代藏物。”
“是。”
“再去張苑宅中,不搜,不審。只留一人盯死他婢女。若此女動,必有后著。”
“遵命。”
朱瀚忽然停住:“對了,那畫還在東宮?”
“是,已收于金匣之中,藏于密庫。”
朱瀚頓了頓,忽露一抹淺笑:“不妨,明日請太子妃過來,讓她自己燒了。”
黃祁一怔。
“她若敢面對,便是真金不怕火煉。”朱瀚語氣沉靜,“我不愿她一輩子被人影子牽著過。”
翌日辰時,東宮暖閣。
顧清萍坐于內間,身著一襲丁香織緞,發間簪一支翠玉長簪,神情恬淡如常。金匣擺在她面前,她卻并不急著開。
“這是那畫?”她輕聲問。
朱瀚點頭:“你可不必親自來,我可命人代焚。”
她搖頭:“不。我要看一眼,自己焚。”
朱標在旁,沉默未語,神情復雜。朱瀚靜立一側,并不插言。
顧清萍緩緩打開匣蓋。畫卷展開,紙質上已顯陳色,墨痕卻仍清晰。
畫中人立于假山之巔,月色半掩輕紗,神態幽然,眉眼如她。
她看了許久,忽然輕笑一聲。
“可惜了這手筆,真是好畫。”
朱標眼神一閃:“你不惱?”
顧清萍沒有立刻答話,只靜靜伸手取過一旁銅爐,緩緩將畫推入火中。
“惱有何用?世間人畫人,本非罪。只是這人心,才可憎。”她淡淡道。
火舌舔上畫角,片刻間,紙灰飄散,畫已成灰。
“以后,誰再敢背后畫我,我便剜他雙目。”她語氣輕柔,卻帶著從未有過的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