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低下頭,似羞似愧。
朱瀚望著那一爐火灰,目光中卻浮出難得一絲欣慰。
數日后,太廟祭祀。
朝中重臣皆至,朱元璋親祭列祖。朱標跪于朱元璋左側,朱瀚居右,肅穆莊嚴。
禮畢,朱元璋忽回頭看朱瀚,低聲道:“聽說,你這幾日跑東宮跑得勤?”
朱瀚躬身:“太子有疑惑,不敢怠慢。”
朱元璋冷哼一聲,卻也沒說什么,只道:“那孩子膽子小,心里事多,你多勸著點。”
“是。”
朱元璋轉眸盯著朱標:“你也是,事別藏著。若將來真登那位子,一事不決便去問你皇叔,他若說東,你莫走西。”
朱標頓首:“兒臣謹記。”
“還得看你。”朱元璋長嘆一口氣,“我在時還可護你三分,我若不在,你皇叔……”
朱瀚插話打斷:“皇兄慎言。”
朱元璋擺擺手,轉身離開。
朱標目送父皇遠去,小聲問朱瀚:“皇叔,父皇……是否已覺身疲?”
朱瀚望著高高宮墻之外,輕聲答:“他身未倦,心已疲。”
朱標低頭不語。
朱瀚忽然道:“標兒,你知道這次祭祀最特別之處么?”
“請皇叔指教。”
朱瀚微笑:“往年太廟祭禮,陛下不會許太子站得這般近。”
“為何今年……”
“因為他已想讓你站得更近。”
朱標怔住。
“站得近,便是站得穩;站得穩,便是……接得住。”
朱瀚倚在假山旁的石凳上,手中轉著一枚銅制小件,形制古樸,是大理寺在楊槐宅中尋出的唯一遺物——一只帶暗格的扣子,里頭藏著薄薄一頁紙。
上書:
“昔年觀墨,藏跡于北坊冷畫閣。歲末啟封,慎之慎之。”
朱瀚反復看了三遍,才收好,輕喚:“黃祁。”
黃祁自暗處閃身而出:“王爺。”
“‘冷畫閣’在哪兒?”
“在坊東北角,原是前禮部侍郎長子開的畫肆,五年前突遭火患,燒了一半,之后便封了,空在那里。”
朱瀚沉吟片刻:“帶人去一趟,不能驚動坊民。你只取閣中舊匣,余物莫動。”
黃祁頓首:“屬下這便去。”
朱瀚點頭,剛欲起身,忽聽一陣輕腳步聲自長廊盡頭傳來。他皺眉,回身望去。
月下,一道纖細身影正緩步而來,步態嫻雅。那女子披一襲云水青紗,未施粉黛,面色雖素,卻掩不住眼底聰慧沉穩。
“太子妃?”朱瀚起身,有些詫異,“夜深了,你怎還在外游走?”
顧清萍行一禮:“臣妾本不應擾王爺清夜,只是今夜夢醒,覺有事不得不說。”
朱瀚目光一凝:“你說。”
顧清萍望向池中月影,緩緩開口:“張苑之事,或許遠未了結。”
朱瀚靜默不語,目光盯著她,不做催促。
顧清萍輕聲道:“昨夜宮中有女官來看我,乃是昭文館中一位姓沈的掌籍女史。她未明言,但暗示張苑背后可能另有指使。”
“是誰?”朱瀚問得簡短。
顧清萍搖頭:“她未敢言明,只說‘莫信畫技孤行,筆下藏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