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瀚轉身看她:“標兒那性子,最不耐疑影重重,若有人再在他身邊設下幻局,他就不只是要防旁人,而是防自己了。”
顧清萍垂眸:“叔叔想如何處置?”
“玨井之事,暫且放著。”朱瀚緩緩道,“今晚我帶人入東宮,清空那口井。”
顧清萍點頭:“臣婦去布引,宮中當值的是常儀內監,向來與我親近。”
“好。”朱瀚頓了頓,“此事不要告訴標兒。”
顧清萍望他一眼,終是輕聲:“我明白,他不知最好。”
當夜。
東宮側院深處,古井邊四下一片死寂。
顧清萍早已遣走夜巡,留下一盞燈火系于井繩邊,映得井壁斑駁如淚。
朱瀚披著夜行衣而來,身后只帶了黃祁一人。
“井口不寬。”黃祁探身一看,“但確實有人近日動過石封。”
朱瀚點頭,親自上前,將纏于井蓋上的金絲藤緩緩剝下。
一陣輕響后,石蓋微開,清氣撲面,隱有涼意。
他拿繩索系身,縱身而下。
井下果有石臺,塵封多年,角落積水凝濕,隱有霉意。
朱瀚一腳踏穩,在臺上摸索片刻,果然摸到一只木匣。
匣上封蠟猶新,顯然是近日才封回去的。
他冷笑一聲,將匣抱出,系繩傳上。繼而再無多停,縱身上井。
地面上,黃祁早已打開匣子。
“……果真是藏書?”黃祁問。
“是藏書。”朱瀚從匣中抽出一卷竹簡,展開一看,眉頭漸皺。
“此物非標兒筆跡。”
“那是誰的?”
朱瀚冷冷道:“是常子嵩的。”
黃祁一驚:“太子身邊舊人,早年負責教記——難道是他設局?”
“不。”朱瀚盯著那竹簡,“是有人用了他的筆跡、他的格式、他的用詞,但里頭摻雜了一個不該有的字。”
他將竹簡向內一卷,語氣緩緩:“‘訓皇兄以柔,則亡;以殺,則立。’——你可知問題在哪?”
黃祁低聲:“‘訓皇兄’?太子怎會訓父皇?”
朱瀚點頭:“所以這是假文,假得蹩腳。”
黃祁冷汗涔涔:“這若流出去——太子……”
“就成了不孝。”朱瀚面色陰沉,“不孝,便失德,失德,便不配儲。”
片刻后他道:“此物先藏我處。明日之前,務必鎖住東宮出入所有人等,一根雞毛都不許帶出。”
“遵命!”
朱瀚轉身離去,腳步無聲。
次日清晨。
朱標坐于書房,翻閱奏案。案邊顧清萍斟茶,他手指略顯疲憊。
“昨日夢中見母后。”他忽而輕聲,“她說我近來太累了。”
顧清萍柔聲:“太子乃萬民所望,累些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