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
網投公司園區,宿舍樓。
天剛亮,當宿舍的房門被打開,面色慘白的小趙捂著肚子直接沖向了廁所。
一晚上躺在什么都沒有的冰冷床板上,半夜三點還被那些白天睡飽了覺的看守強行拉起來,突擊學習了倆小時。
這罪,遭得太難受。
小趙估計自己是又冷、又累、又受了涼,肚子里嘰里咕嚕的叫了半宿,可房門是從外面鎖上的,里邊的人出不來。
沒辦法,只能硬忍到天亮。
白天過來換班的看守也沒攔著,只是默默跟到了走廊角落的廁所,站在門外陰惻惻道:“小伙子,這才幾天就受不了啦?還沒給你上強度喲。”
盯著坑位前的破木門,小趙已經沒了力氣回答,心里想的是怎么熬過去。
“咦,我說。外面經濟已經這么差了嗎?你們跑水的怎么會想到來我們這兒?告訴你,世道不好啊,人都不單純了,現在啊,是真不好騙!”
看守倚在廁所門邊,也沒跟著進去查看,一邊挖著鼻屎,一邊埋怨這不好騙的世道,態度上沒有對待其他豬仔時的惡劣。
無他,帶著小趙來投奔他們公司的一個叫俠哥的男子,常年在華緬兩頭跑水的,活脫脫一個能走路的邊境人形地圖,路子野得很。
據說手上功夫也了得,老板的幾個貼身保鏢一起上都不是俠哥的對手,實打實的狠人。
所以這剛來沒幾天,就得到了老板的器重,連帶手底下的人都沾了光,沒有按照其他新人那樣先行“培訓”一番。
詐騙在緬北時間不短,已形成成規模的產業鏈,這里的“培訓”自然比較專業。
首先就是生活方面的切割。包括扣押通訊工具、證件,隔絕對外聯系;頭三天只提供一丁點的食物和水,餓肚子;睡眠上也會壓縮時間,讓其無法得到充足的休息。
接著是暴力威懾。組織新人觀看未達成公司kpi的老人的現場受罰,手段上是越殘忍越好,電擊、鞭笞、拔指甲等。如有必要,也會要求新人親自動手干其他新人。
然后是經濟絞索的收緊。通過偽造高額機票、住宿發票等新人過來時的差旅費用,以及憑空捏造的空氣費電費、辦公用具耗損和合同違約金等,讓新人入職即欠下高額的錢款。
最后就是工具化、制度化的準軍事化管理。
到了這一步,新人會自發的用懷疑的目光監視同伴,如此即宣告培訓結束。簡單講,就是馴化。
有標準、有手冊,成批量的生產“合格產品”。
“斯德哥爾摩的麻木。”
盯著蹲坑前邊殘破的木門搖啊搖,想起同宿舍人渙散的瞳孔、對同類受刑無動于衷的表情和機械式重復話語的場景,小趙有些無語。
雖然小趙是抱著崇高理想和確切目標進的園區,在精神上有著更為牢靠的自主防御,不過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瞎抗拒,就像俠哥說的那般,先騙幾個混過去再說。
畢竟揚姐干的可是頂天的大事業。
比起直接干滅在緬北的電詐產業鏈,這幾個倒在黎明前的受害者,也算當作貢獻自己的一份力吧。
隔著一片薄薄的木門,看守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聊著:“小伙子,你怎么不跟著你大哥去四號樓?那邊可是高級業務部,干的都是幾十上百萬的大單子。”
“俠哥讓我從基層做起,靠著自己的本事爬上去,不然學不到真東西。基礎不打牢,上去了遲早摔下來,還疼!”
小趙隨口瞎編,實際情況是李俠覺得三個人待在一起浪費時間。
現在時間這么緊,最好的辦法就是三個人分散開來行動。
小趙負責在業務部幫忙找他弟弟,這里人最多,最雜,概率相對也最高。
李俠負責搞定園區管理層,探聽高級信息,以高姿態保小趙和張揚的人身安全。
而張揚則是去直播部發揮特長,拍攝證據。
“吹吧你,你家老大不要你了唄。對了,你快點,等下去遲了我們又得挨罵。”看守啊呸的吐了一口痰,催促起來。
他估摸了下時間,覺得差不多,便捏著鼻子罵罵咧咧的走進廁所,連推帶踢的將小趙趕出了廁所,和宿舍里的人集合一起去了對面主樓的辦公區。
一間大概四個教室大小的開放式辦公間,寬展、明亮。要不是窗戶上都給焊死了鋼條,其實和國內cbd的辦公樓差不多。
正前方的墻壁上掛著三排長十米,紅底黃字的大橫幅,由上到下依次為:
《數據就是尊嚴,開單才能呼吸》
《月入百萬不是夢,鍵盤就是印鈔機》
《三不問:不問公司、不問客戶、不問同事》
天花板上最多的不是照明燈,而是密密麻麻的監控攝像頭。以兩臺攝像頭為一個基本單位,交叉對準一個工位,360度無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