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私德完美無缺,沒有任何漏洞可供政敵攻擊,做官多年甚至沒貪過半文錢。卻是秦檜兩度拜相的推手,幫助秦檜瘋狂排除異己,被時人視作“秦黨黨魁”。
胡安國推崇“大一統,大復仇”那一套。
鑒于南宋初年遍地亂兵,各路將領有軍閥化的征兆,胡安國主張加強中央集權,收攏帥臣和武將的權力,裁撤那些毫無戰斗力的部隊。既然要收攏兵權,就暫時不能打仗,必須跟金國議和,因此胡安國跟秦檜在治國方針上達成一致。這是“大一統”。
但與此同時,胡安國又主張尊王攘夷,鬧著要給君父復仇,堅決反對“割地求和”。在兩次關鍵時刻,他都積極支持主戰派,想要以戰促和并且不割地,而且試圖讓趙構收權之后,治國練兵再進行反攻。這是“大復仇”。
而且胡安國并非放嘴炮,他有一套自己的治國思路,其時政論二十一篇即強國發展計劃。
見朱銘也聽說過自己,胡安國非常興奮,說道“帝王之命在民心,人君者,其職在養民,有國必先固本,而民為國本也。臣在治國安民一道上,竊與大元帥不謀而合。百姓安樂,則萬民歸心,必尊王攘夷一掃夷狄。然則,民為邦本,君亦為臣綱。只有君王正心守禮,臣子才不會亂心。禪讓之禮,萬萬不可廢”
朱銘問道“天命何在”
胡安國說“天命不可妄揣,只可感應之。天命轉移,應在民心逆順。得民心者,便得天命矣,正如經略與元帥這般。”
朱銘又問“吾之天命,既從民心而來,為何要趙宋皇帝禪讓”
胡安國說“順理成章。如今民心已定,只缺禪讓之禮,一旦禪讓禮成,天命便告轉移。”
“我不搞禪讓,天命就不在了嗎民心就會思慕舊宋嗎”朱銘質問道。
“這”
胡安國整理措辭道“禮有本末。正身治人,禮之本也;威儀文辭,禮之末也。今經略已得禮之本,為何要棄禮之末棄末固不傷本,而未盡其全功也。”
此言一出,群臣不禁點頭,當世大儒說話果然有水平。
胡安國的意思是說,繁文縟節屬于禮的表象,禮的內涵是以心正身而待人。既然已經有內涵了,為什么要舍棄表象登基這種大事,應當表里合一才能完美。他支持搞禪讓,并非什么舍本逐末,而是本末全都要
朱銘笑了笑沒有立即反駁。
胡安國繼續說“禮,國之干也。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禮不行則上下昏,何以長世”
這是在引用左傳,說禮包括國家制度是國家的主干,而敬則是通往禮的車馬。正心誠意固然重要,繁文縟節也必須遵守,如果不守禮制,就缺一個做事標準,全國上下就要亂套。
朱銘猛地來一句“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孔子這段話,我卻更看重所損益三個字。”
商禮是修改夏禮而制定的,周禮是修改商禮而制定的,禮的形式不斷改變,但禮的內涵萬世不變。
朱銘的意思是說,大家都盯著“不變”,但他卻關注于“改變”。
胡安國心中一驚,不只是他,很多官員都開始惴惴不安。
朱銘根本就不是在跟大家商量,而是在發表宣言老子要改規矩了
改的可不僅是天命轉移的規矩,肯定還有很多別的規矩。
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廢
孔子的“所損益”三個字,就為變法派了彈藥。守住禮法的內涵不變即可,剩下的具體表現形式,可以隨著時代變化而改進。
精神內涵不可變,是禮之本、禮之常。
繁文縟節可以變,是禮之末、禮之變。
這符合儒家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