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雪原無邊。
他身后,是一座巍峨雪山,還有雪浪嘩嘩而下。
阮時之估計自己就是從上頭掉落下來的。
再看這棺材邊緣還有不少古怪的啃咬痕跡。
還有許多磕磕碰碰的痕跡。
有些痕跡看上去已經歷時已久,舊的又被新的覆蓋上去,不知道經歷了多少。
估計自己的棺材就是被娘放入北境后,有詭物將之搬走,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帶上高山,又被丟入深谷。
至于具體經過,他已無從得知。
也不知沉眠了多久。
可當他低頭看見自己皮膚上那斑駁的腐爛痕跡時,心頭一涼——在北境這種嚴寒的環境下,加上娘設下的防腐法陣也未能完全保全他的身體。
可想而知,絕對過了很久了。
一念至此,他不禁心底茫然又冰冷。
他如今到底算什么?
死人?活人?詭物?行尸?
阮時之自己也分辨不清。
但又莫名回想起一個聲音,說他是“新人類”,只是影影綽綽像是來自另一世,又似是一場幻夢。
不過,這個稱呼他喜歡。
“只是,作為新人類,我應該做什么呢?”
茫然間,那根胸口的觸手戳了戳他那已經停止跳動的心窩。
“什么?”
觸手緩緩擺動,指向遠方。
像是在指引方向。
阮時之望向那片被風雪遮蔽的天地,目光空茫。
“罷了,天地之大,我一個死了又活過來的人,又能做什么呢?反正這么多年過去,我娘估計也不在了吧……”
隨即抿抿唇:
“行,地母大人,那就跟您走一遭。”
或許會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
宋茹的身后,是一片尸山血海。
那一具具尸身,都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那就是她自己。
她早已數不清,自己迭代過多少次。
但她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強得可怕。
一道詭焰形成的火將這些尸身吞沒,宋茹的眼神中冰冷至極沒有半分情緒。
穿行于庫房之都的街巷中,四周的詭物悄然退避,似乎將她視作某種極為可怖的存在。
宋茹沒有理會這些眼神。
只是徑直走入一棟大樓中。
隨后乘詭梯一直下到一層。
走入一零九號房,那就是她住的地方。
一進門,她脫下身上的土黃色保潔小隊制服,露出毫無瑕疵、肌肉線條分明的身體。
走進浴室,沖去莫名感覺殘留在身體上的血腥氣息,宋茹才覺得自己真的復生了。
走出浴缸,用手擦去鏡子上的霧氣。
鏡中的自己清晰起來。
依舊是熟悉的輪廓,卻又透著陌生,那雙眼睛中早已沒有情緒,只剩死水般的沉寂。
一個人若無數次殺死自己,也就不會再懼怕死亡。
剩下的,只是一種無法融入世界的疏離感。
很多次,在深淵之中面對真正的絕境時,她都想過:
或許,就此結束也好。
只有死在深淵,才是真正的終結。因為就算是復活,她也會跟著其他存在一起,不再是“她”,也就是真正的消亡。
然而,就在這疏離感幾乎要將她徹底抽空的時候,心中總有某種力量,將她與這個世界重新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