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臺上,這些神國貴族們一個個容貌年輕、衣冠光鮮,不見老去痕跡,只是笑容空洞,神情僵硬,像是一具具披著雪白皮囊的傀儡。
然而,文首輔神色倦然地搖搖頭。
只道:“你要是不舒服就下去吧,反正他們也不會在意的。”
“好像是這么一回事……”
亞利爾喃喃,只見四周雪白的光輝浮動。
伶人跳著整齊劃一的舞步,宛若被線牽動的人偶,甚是詭異,而那些皇親貴胄們卻還能沉溺其中,笑聲浮華空洞,面容蒼白如紙,仿佛連靈魂都被醉夢掏空。
“反正,這一切……也只是在無盡的黑暗中周而復始罷了。”文首輔似在自語,嘴角又露出一絲苦笑的弧度。
亞利爾的心陡然一緊。
默默攥緊了胸口。
他那異樣的表現終于引起文首輔的警惕。
“你不會也是吃了那神仙醉吧?”文首輔的眼神變得嚴厲起來,“我說了多少次,這東西絕對不能沾!你看看他們這個模樣!”
那邊有一桌人笑得癲狂,將一名貴公子撲通一聲推下酒桌。
地磚化為雪潭,一條巨大的銀鯉猛然躍起,瞬間將其吞入腹中,旋即化為點點白光,散入宮中高空。
還有另一邊,一群王公嬉笑著互相推搡,涌入舞池中,和這些機械舞蹈的雪白人形摟做一團,最后幾乎看不出誰是人,只是雪白又扭曲的一片。
亞利爾倒吸一口冷氣,連忙搖頭:“沒有,老師,我當然沒有碰!”
“那就好。”文首輔的神情微松。
有人聽到了文首輔的飽含怒意的勸誡,笑著說道:
“文首輔,何必認真?反正咱們也成不了神仙……喝點神仙醉做做夢,又有什么不好?”
文首輔沒有理會。
一只手從旁伸來,搭上了亞利爾的肩膀。
濃郁酒氣撲面。
亞利爾一看,想起此人名叫“江才至”,和文首輔算是發小,也是官場上的同僚,只是不知道為何兩人漸漸沒了來往。如今,愈發沒了正形,沉溺幻醉,油膩又癲狂。
“小兄弟,你都國破家亡了,如今跟著我們來到這毫無希望的神國,做做夢有什么不好的?”
江才至說話間,難聞的酒氣噴來。
“可惜啊可惜,聽說你當年還是個草原上放牧的小子,就是被這文首輔帶入漠北宮廷,又一路帶到唐國……嘖,一步錯,步步錯!”
“若是在草原,也就死在詭物手中。”
“還在漠北宮廷,或許就是葬身唐國鐵蹄之下。”
“不至于來到唐國,陷入這生生世世沒了希望的所在……死不了,也活不成。”
亞利爾心中一凜。
聽他一直說著醉話:“神國……什么狗屁神國……都是騙人,騙人的……”
呢喃間,江才至軟軟地栽倒在地。
又是一條巨鯉浮出,嘩地將他吞入虛空。
白光飛散,連血肉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現在,久居神國的亞利爾也已經知道了,這不過是江才至的其中一個版本,還有無數個他,正在這場不散的宴席中輪回不休,無處可逃。
亞利爾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他放棄了努力,成了如今這麻木的模樣。
但心中重新涌現的悸動讓他不想繼續了。
他要醒來。
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來。
四周一片錯愕。
對上文首輔驚訝的眼神,亞利爾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
“還請老師,教我如何掌握力量!”
文首輔一怔愣。
亞利爾繼續道:“然后我們去尋找地母大人!”
文首輔眸光微動。
隨后輕輕一笑,笑意澄明釋然。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