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文圣老頭兒說他乃是赤子之心,如今一見,果真如此。
此人,不是別人。
正是當朝宰相,三圣之一,宋相的學生,賀子秋。
據文圣老頭兒所說,這少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怪物,赤子之心,通明透徹,從小就跟著宋相一同,被收為學生。
而今兒余琛來找他,不為別的,自然就是要為闖入皇宮劫人做準備。
先前不是說了么,以余琛如此的境界與道行,皇宮里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只有兩個人。
國師,宋相。
這月底了,國師閉關。
就只剩下宋相了。
而想要將宋相引出來,調虎離山,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畢竟那位一天到晚都在深宮里邊兒,不是一般人能見到的。
但文圣老頭兒又說了,宋相有個學生,每旬的最后三天都會來這梨春樓最頂層的山水閣里做功課。而他的功課,就是看那紅塵滾滾,蕓蕓眾生。
此人,也成了引出宋相的關鍵。
余琛落坐以后,那賀子秋又看向窗外,望著那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言不發。
這不是輕慢,而是他生性本就如此,異于常人。
余琛也不著急,就等著他看。
直到晌午時分,賀子秋方才收回目光,見余琛還坐著,不好意思一笑“小生一旦專注一件事,便易走神,招待不周處,閣下見諒。”
余琛搖頭一笑,隨口問道“小先生在看什么”
賀子秋一愣,也不隱瞞“老師讓小生每月后三天上午,都來這梨春樓,看底下蕓蕓眾生百姓。”
“看出什么了么”余琛又問。
“小生天資愚鈍,至今不懂老師用意。”賀子秋慚愧一笑。
“無妨,你還年輕,早晚會看明白的。”余琛搖了搖頭。
“閣下找小生又所為何事。”賀子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開口道“君子之交,當推誠置腹,可閣下卻隱藏真容,卻是頗為不好。”
話音落下,余琛渾身一震,眼睛一瞇“你看得穿”
森羅鬼面的偽裝,至今還沒遇到能看穿的,想不到今兒竟栽在一個少年手里。
“小生又沒有那火眼金睛,自然不看穿。”賀子秋目光清澈。搖頭道“不過小生卻能看到,眼前這幅模樣,似乎并非閣下真容。”
余琛聽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暗嘆,怪不得文圣老頭兒都說這家伙是怪物,果不其然。
僅憑直覺,便能察覺自個兒易了容去。
當即又道“小先生還看到了什么”
賀子秋一抬眼,盯著余琛仔仔細細打量了十幾個呼吸,方才開口,“小生在閣下眼里看到了一條灰線。”
“灰線”
“對,灰線。”
賀子秋撓著頭,好像在想怎么解釋,良久才開口道“線分上下,上邊兒是陽光,鮮花,白云,蜜糖天下美好,盡聚一堂。”
頓了頓,他皺了皺眉頭,“下邊兒是白骨,殘肢,斷頭,血海世間森羅,莫過于此。”
說著說著,他流露出極大的好奇之色,“從上邊兒來說,閣下應當是個溫和,善良,憐憫,慈悲的絕世善人。
而從下邊兒看來,閣下又是一個殺人如麻,沾滿鮮血的血手人屠。
但偏偏,兩邊都是如此真實,兩邊都是閣下自己,當真妙不可言。”
余琛聽了,一愣。
雖然賀子秋說得抽象,但他大抵明白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