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夢囈一般的念道著,過了好久好久,余琛沉沉的睡去。
雖然如今的他早已算不得人類,哪怕是什么絕世佳釀也不可能讓他醉倒,更別提眼前尋常的老酒了。
但和那些天人帝主一樣,并非是酒讓余琛醉了,而是他自己想醉了。
——他太累了,也太過疲倦了。
實際上自從知曉古仙王的背后還有太初和黃鐲的存在以后,這十多萬年的歲月當中,余琛的精神沒有一刻是完全放松的。
幾乎每分每秒都緊繃著,提防著各種各樣的意外和可能,計算著最終決戰的勝機,同時也全身心的推動著新世界的演化,沒有一刻停歇。
世人都只看到他力壓古仙王,王者歸來,鎮壓太初,當真如同那舉世無敵一般。
可未曾看到在那無人的角落,余琛沒有一刻敢停下腳步。
就像是一臺瘋狂運轉的機器,無聲的運行了十萬年之久。
哪怕作為他的肉身的新世界,不會疲倦也不會勞累,但余琛的靈魂本質終究還是個人——這種本質并非取決于現實,而是他自我的認知,他認為他還是人,那他的精神就會疲憊會倦怠,會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
而如果他已認為他不再是人,而是真正的世界,雖然靈魂不會勞累和困倦,同樣也不會為憤怒和焦慮所困,時時刻刻都能做出最正確和果決的選擇。
但同樣,那樣的他,也會壓制甚至失去情感和欲望。
余琛沒有那樣做,也從來不會打算那樣做——因為他感覺,那將不再是他。
他不想真正變成空洞,冷漠,高高在上,毫無慈悲的存在。
這一點從他哪怕成為了舉世無敵的存在以后,也眷戀從前的生活從而請親朋故友們赴宴,就可見一般。
甚至,余琛還有一個可怕的猜想。
——眼前他決定拯救整個三界,拯救整個太初的念頭,皆出自于他的憐憫,他的承諾,他對于黃鐲的悲憫和感激。
而一旦放棄了身為人的“本質”,他恐怕會遵循那最理智的選擇,回歸新世界,再也不管太初世界的任何事——畢竟他只是新世界本身,同太初世界沒有絲毫的關系,也根本就沒有必要為了他們和心魔黃鐲去拼命。
這些思緒,都在余琛的夢中,像是漂浮不定的柳絮那樣閃爍而過。
直到天葬淵的東方,那天與地相交之處,天際泛白。
刻意酒醉了一夜的余琛,這才幽幽轉醒。
只是那一瞬間,被他轉化為常人的體質瞬間恢復,所有醉酒所帶來的不適全部消失。
天葬淵上,一切早已恢復如初。
眾多親朋故友已紛紛離去,杯盤狼藉也收拾得干干凈凈,空蕩蕩的庭院兒里只剩下兩把躺椅,他躺下其中一把上,虞幼魚躺在另外一把上。
李元清和石頭也很有眼力見兒,曉得這倆闊別已久,定有相當多的話要說,早早也離去了。
——當然余琛猜測,現實的情況是石頭一定要等到他醒來,而李元清連解釋都懶得跟這個榆木疙瘩解釋,生拉硬拽地將其拖走了。
余琛轉過頭去,看著還在甜睡的虞幼魚,目露柔和之色。
對方那長長的睫毛在顫動,就像是黑色的精靈。
好似感受到了注視的目光,她輕輕睜開眼來,四目相對。
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以后,余琛才笑著開口,“倒是好久沒有這般閑暇時光了。”
虞幼魚點點頭,頗有些幽怨道:“是啊,共主陛下大忙人,哪兒顧得上男女之情哦!”
余琛曉得她乃是玩笑之言,這姑娘純粹就是閑話多,訕訕一笑。
虞幼魚接著道:“哦對了,就在你回來以后,大家伙兒都多少有些擔憂。”
“擔憂什么”
“擔憂你不再是你了。”虞幼魚拈起余琛的發梢,摩挲在之間玩弄,“他們怕你到了如今的境界以后,不再是他們的朋友,只是他們的陛下了——這幾天都有不少人,向妾身探口風,大抵是想要明白以后如何同陛下相處。”
余琛眉頭一挑,卻也并不意外。
古往今來,人心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