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喉頭微動,昨日就想到皇上會來質問,沒曾想那么快,看樣子,陛下吩咐,另有目的,但宮中的爭斗,他怎敢參與其中,只有幾位閣老,才有分量,深吸一口氣,回答;
“啟稟陛下,此案內情,並不復雜,昨日審問過后,主犯承認自己所作所為,可立刻宣判,但后來織造局楊公公,已經瘋了,案子無法繼續清查,並且起初狀告上官的兩位縣令,更是死咬著不放,咄咄逼人,牽連甚廣,臣等雖然可以宣判,但眾多文武百官陪審,意見不一,不得已延后再審。”
有理有據,不得不說,刑部的人,審案子也是一把好手,
“哦”
武皇一挑眉,來了興趣,
“說來聽一聽,究竟是何等場面,能讓你堂堂刑部尚書感到棘手的!”
宋振此刻心平氣和,從衣袖中取出一份新寫的案卷,上前幾步,呈遞上去;
“陛下請看,此次受災的江北江南各縣,堤壩損毀,在於那些賊子,通判馬廣誠罪有應得,江北五縣上供玉石礦洞,禍害百姓,也是罪有應得,可后來,那位徐縣令,卻又把堤壩損毀,往漕運衙門上牽扯,並且江南稅收,勛貴世家,士紳豪強,明目張膽侵占百姓稅田,實在是口無遮攔,無法無天,臣只能拖延時日,來日再審。”
武皇展開卷宗,目光放在案件本身,還有個人供詞上,上面記錄的言辭激烈,甚為罕見,尤其是那位徐長文,能言天下不能言者,這些事,幾乎句句見血,
“人為毀堤淹田,幕后之人是楊馳還有那徐長文所言的兩件事,是否屬實,你可知曉”
宋振苦笑一聲,神情凝重,皇上的意思,有些看不明白,后退半步;
“陛下,這便是臣難以推進之處,案子已經重審,可幾位涉案官員,幾乎是都在追改口供,首先便是堤壩修補,朝廷每年給各地衙門,還有漕運衙門,有專門用來修堤壩的款項,清查河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查帳,一查便知。
江南那邊,勛貴世家,士紳豪強侵占稅田,歷來有之,但沒曾想,會這般貪得無厭,臣也問過布政使莊守治,和巡閱使景存亮,皆是言語稱之,囂張跋扈。”
或許是豁出去了,徐長文口中的兩件事,能查,也不能查,宮里面玉石一案,是萬萬不能查的,就算內務府里面有勾結,也只能裝做不知。
武皇聞言,手中的硃筆,重重落在案上;
“案子既然清晰,那就要順藤摸瓜,既然你說一查便知,那就暗地里查一查,漕運那邊,著皇城司的人,把帳冊帶回京城,至於江南的事,讓江南指揮使,杜一甫,呈遞吧,你也把心思,放在江北玉礦案子上,看看那些玉石,到底去了哪里,當朕是擺設不成”
“臣惶恐!”
宋振急忙跪倒在地,
“臣已經把此事上報內閣,內閣那邊,已經下令徹查,漕運衙門的帳目,會送回京城清查,江南的稅田,也好查證,但陛下,若是查實,那些已經被侵吞的田畝,又當如何處置,
尚有江北玉礦一案,其中多數用度,入了長樂宮的帳冊,又該如何去查”
宋振既然敢說,也敢去查,可最后落得查證之后,還能不能繼續審下去,
“你想說什么,但說無妨”
武皇眼神一凝,宋振忍住心中驚慌,沉聲道;
“陛下,臣聽聞,京城百官有不少人,喜歡玉石古玩,而且不少百官,不知從哪里購買上好溫玉,恰好,臣知曉,江南來的一船玉石,可是運進了內務府,若是想知道玉石去處,必然會查到內務府頭上,若是這些人咬死,玉石送進長樂宮為太上皇所用,臣又當如何,”
御書房內,一片死寂,就連戴權,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刑部尚書,這還是那個寡言少語的人嗎。
“還有,江南一案,無非是起因內閣之策,為的就是銀子,但偏偏江南那邊,已經被那些勛貴世家,士紳豪強吃了大半,改田為桑,只能從百姓手里搶奪,所以才會釀出此禍端,讓朝廷之策,霍亂江南,臣斗膽問,這些人,又當如何。”
江南士紳,都是依附朝中勛貴世家,尤其是甄家,還有四王八公親族,若是那四位王爺也參與其中,這些,又當如何
殿內寂靜,唯有宣德爐中香料燃燒的噼啪聲,戴權怎會讓他繼續說下去,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