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木架旁的蒙毅,在聽到白衍嘴里的禮字,也眼神一黯,微微嘆息,抬手把懷中的竹簡拿起來,放到木架上。
“回王上,臣以為,是教化”
白衍輕聲說道。
此刻見到嬴政已經拿起木桌上的竹簡,雖是在聽,但舉止透露出來的,明顯已經有些失望,白衍倒是有些尷尬,有時候在嬴政身邊久了,倒是愈發羨慕郭開、后勝那些人奸臣。
畢竟奸臣只需要說一些君王喜歡聽的,后果不需要在意,這樣的臣子,往往最容易得到君王的歡心,反之,則是會容易讓君王不滿。
一次或許不需在意,那兩次、三次之后呢,今日那兩個贏氏的年輕子弟有句話說得沒錯,再明智的君王,也是人,也會有情緒,這才會被奸臣得逞。
“繼續說下去”
正當白衍有些手無足措,不知該不該繼續開口說下去的時候,猶豫要不要拿起身旁木箱內的竹簡,嬴政這時候卻開口說道。
望著看竹簡的嬴政,白衍目光一怔,兩息后,點點頭。
“一個尚未被教化過的人,會偷東西,若是用刑罰來讓他害怕,那么只能讓他擔心被發現,不敢在眼前偷,或者不敢偷這件東西,卻不能阻止他想偷其他東西的心,而若是身邊的人都是行竊之人,那么刑罰,在這個時候就不適用”
白衍輕聲解釋道,話音落下,原本看著竹簡的嬴政,神情雖是不變,但明顯微微一頓,看竹簡的目光也停留下來。
“而若是一個受過教化的人,則是不需要刑罰,也不會去偷東西,因為教化,使得他不恥去偷東西即便是身邊的人偷東西,他也不會參與,甚至不恥為伍,久而久之,甚至他還會影響那些偷東西的人,因為這兩種人在一起,反而會讓其他人害怕他會告發,從而受到刑罰,如此,這兩種人便會分開,而收到教化的人越多,便會讓越多偷東西的人忌憚”
白衍輕輕訴說著,而原本看著竹簡的嬴政,早已經聽得入神,很快便聯想到,白衍口中偷東西的人,不正是楚地的楚人,而偷東西,便是動亂。
“如此,法不在,而人在,亦能存善,善則民安,民安則無需法令”
白衍認真的說道。
目光早已不在竹簡上的嬴政,面露思索,放下竹簡后緩緩起身,繞過木桌,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木桌旁,白衍則安靜的跪坐著,耐心的等待嬴政的詢問,這時候便是要為嬴政解惑的時候。
“楚存之時,便以禮治,結果如何”
嬴政一步步來到地圖旁,看著巨大的地圖上,那個大大的秦字,再看看昔日楚國的大片疆域,如今變成陳郡、泗水郡、九江郡
“回王上,楚為儒治,自然不可”
白衍聽到嬴政的回答,輕聲說道。
一番話。
安靜的書房內,別說木架旁的蒙毅神情一震,就連地圖旁的嬴政,也神情一怔,隨即疑惑的轉過頭,看向白衍。
禮與儒、儒與禮,基本不分開,嬴政一直以為,白衍口中的禮,便是如今的儒,沒想到眼下白衍的回答,似乎卻不是儒家。
“說”
嬴政這時候終于再次提起濃厚的興趣,既然不是如今的禮,那么嬴政心中,自然不會那么抵觸,如此一來,嬴政倒是十分好奇,白衍的禮,又是如何。
“臣以為,治楚,先治儒”
白衍起身,在諸多燭燈的照亮下,在嬴政的注視中,抬手對著嬴政說道,低頭后,看向嬴政。
“至周以來,世間儒家,莫以士族為言爾,是為士儒,若是后世儒家,皆以君王為言爾,再代之楚儒,是以教化楚民,又是如何”
白衍站在木桌旁,看向嬴政說道。
嬴政聽到白衍的話,雙眼一亮,腦海里不由得浮現一幅場景,整個人都有些失神、眼中忍不住有絲激動,可兩息后,平靜下來,卻是忍不住搖頭。
想法倒是可信,并且有理有據,但實行起來,難如登天,基本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