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統,李曦明最惡就是北釋。
先輩李玄嶺、李通崖的事情在大父李玄宣口里翻來覆去幾百次,至今仍有郁結,李玄鋒也受眾釋圍攻而死,就連李曦峻也差點死在釋修手中
南北稱水陵之爭時也是這般,自己修行一陣,便有釋修急著上門
“那次打得我家人差點身隕,如今又要如何”
空衡在這老和尚的白光下動彈不得的模樣又與當日的情景何其相似
“魏李是明陽盛世,又被北釋夷狄傾覆,涉及金丹與世尊,從此命數相勾連,成為自然之理,明陽盛處,則有法師隨來”
李曦明當然知道這一切是何緣由,可仍止不住內心憤恨,老遠就聽著這和尚咄咄逼人,曉得釋修言語往往有魔異,左耳進右耳出,舉起煌元關就砸。
伏匣猝不及防吃了一頓明光,只不過臉色一黑,一手上抬,將這雄壯的明關撐住,灼熱的白磚燒得銅手通紅發亮,這老和尚一眼瞧出冷聲道
“果然是明陽尊卑、禮別綱常之道”
他這一聲道畢,空衡也算是抽出空來,身后的六臂金剛怒目圓睜,諸多金燦燦的鎖鏈同時往伏匣身上鎖去,直到此刻,他才有余力喘息。
他抽空調息,李曦明這頭才砸了下去,仿佛撞到了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上,胸口一悶,惡心欲吐,差點噴出血來。
“好禿驢”
這伏匣看上去不以為意,兩手早就撐住了,一拳打的這座仙基晃動不已,兩眼微瞇,認了片刻,暗自道
“這是李曦明”
空衡總算有機會出聲,用法力把打散的鎖鏈凝聚回來,他剛才被那白光劈頭蓋臉打了一頓,聲音略微沙啞,卻始終保持著平靜的涵養,輕聲道
“老前輩你說苦難成世尊,寺佃終年勞作,當真成世尊了么成的又是哪一位世尊一無修行緣法,二無命數宿慧,僅憑吃苦與頌名成道,饑瘦猝死者上萬我卻不曾見過經書上多出哪位吃苦憐愍,頌名摩訶”
“燕趙之地,現世釋土,莫不是一場彌天大謊”
他這一聲雖輕,卻同樣有振聾發聵的法力加持,伏匣面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竟然就被他這一句話震在原地,毫不動彈。
李曦明眼看機會,兩眼中浮現出天光,明關白磚堆砌,垛口精美,角樓上七十二條脊皆明亮,如同天門,白色門腳諸多紋路,明光耀眼。
伏匣托大,僅憑一只手撐著煌元關,可這明關從來以打磨鎮壓聞名,李曦明功法高明不說,甚至還修行了兩道秘法,如今拼了死勁催動望月湖上仿佛升起了一枚太陽。
“轟隆”
一片轟然中,伏匣雙手上撐,抵住這關隘,淹沒在沛然的天光之中,從他身上反射出來的明光穿入湖中,蒸發著湖水升起無數白氣。
“鏗鏘”
空衡身上的金鎖飛躍而出,密密麻麻往這和尚身上索去,背后的六臂金剛扯緊了鎖鏈,那團白光中遂炸出一片火花,湖上的修士紛紛掉頭落下,四處尋找陣法保命。
只聽老和尚的聲音,如同滾滾雷霆從關下飛出,驚怒交加,近乎于咆哮
“你竟然疑我正教根本法你竟然疑我正教根本法”
關下的和尚已經化為一尊亮堂堂的金像,眼睛大得出奇,白的地方如玉,瞳孔如銅,讓人望之心生恐怖,身形一點一點龐大起來,咬牙切齒,雙臂發力。
“轟隆”
李曦明只覺法力如同鯨吞般減弱下去,煌元關也搖搖晃晃,他修行這么多年,幾次斗法極少考慮過法力的問題,從來是消耗不及補充,當下發了狠,服下兩枚丹藥,喃喃道
“來來來”
空衡雖然嘴上與他論道,法術卻一點不客氣,趁著他被關隘壓住,金索重疊,盡數往他身上繞去,更多的金索憑空則生出,牽在他身上。
伏匣卻毫不在意,愣愣地望著空衡,咬牙道
“你師尊是怎么教你的這些人不能修行,一生吃苦修行,當然是去了摩訶身上的釋土只需享盡極樂便可”
空衡流出極其復雜的神情,一時間竟然沒能應他,李曦明看得憋屈,罵道
“這極樂這樣好你怎么不去享樂還留在這世間寺佃這樣好,你怎么還來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