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悠然起身,池中的寧婉也有些不安地站起身來,緊緊跟在他身后,一直消失在淥葵池所能倒映的邊緣。
……
望月湖。
晚秋霜降,岸旁的樹已經結了霜,道路覆冰,車駕的輪子駛過,發出喀嚓喀嚓的脆響,馬鞭揮動,正傳來道旁的路人竊竊私語:
“北方折騰了好些日子,近日算是越演越烈了。”
“誰說不是呢…死的人也不少了…前些日子不是真人也隕落了?”
外頭的碎言碎語飄進車窗子里,讓內里的青年把簾子挑上來,轉過頭去,笑道:
“好不容易見四叔出關,正巧“黎客樓”有了新戲,一來親近一二,二來…從來聽說這湖岸風光甚好,也讓您賞看一二。”
一旁的李周洛有些笑意,答道:
“我說你哪來的閑情坐車駕,原來如此…至于這戲…自從周暝閉關,博他喜好的人少了,一擲千金的人也少,難得一場新戲。”
青年自然是李絳宗了,他比他父親圓滑得多,也沒有對叔公李承?那樣深的感情,此番自然是來緩和關系的——李周洛不但是個筑基,還出身顯赫,怎么能得罪呢?
李周洛也明白此事,當日下意識應了李周昉,讓他不要草草打擾真人,其實回到湖上一兩日,便暗暗后悔,不提那些族老,李周昉本人畢竟對他實在說不上差。
此刻也是有心道歉,自然很給面子,兩人一路到了黎涇府,便見滿地古宅。
當年從此地走出去的諸家如今很多都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了,這祖地每一間屋子都值得紀念,年年祭祖都還要回來,看似古老破舊,卻是湖邊最顯著的地方,就算是密林也不能比。
在那青磚屋之間穿梭了一陣,兩人在一棟占地頗廣的酒樓前立足,這酒店的主人早就等在樓前了,兩眼明亮地引他們兩人進去,一路恭恭敬敬,如同個小廝。
“兩位大人…里邊請!”
周邊自然不少人側目,有認出他們兩個的都忍不住暗暗心驚,低頭不語。
李周洛不甚在意,他和李周暝不同,多少年才來瀟灑一次,又是筑基之尊,自然沒人敢說什么,一路到了最高層,正中好一個戲臺,上方咿咿呀呀,聲音悠揚動聽。
這主人家自然是留好了最好的位置,兩人在正中一桌落座了,李絳宗殷勤地為他倒上酒,說了好些好話,這才低聲道:
“我父親那日實在是悲上心頭,言語不得體,四叔體諒…”
“也是我魯莽了!”
李周洛略有傷感,抿了酒,說了好些懷念當年兄弟友情的話,周圍的聲音卻大起來,似乎都在叫好,他抬眉掃了一眼,聽著上頭唱道:
“亂世殺人千萬萬…舉家獨個我存,命薄該天罰~命薄該天殺…”
李周洛皺了眉,問道:
“這是做什么…”
李絳宗略有尷尬,他也是從來忙前忙后,沒有時間來看這些曲子調子,只是聽了個梗概用作談話,立刻笑道:
“這是《恨逝水》,聽聞是個世家子弟,家里人都遇了害,一路落魄,在亂林里跪了要尋死,沒想到兄弟修成了仙,把他拔到天上去作仙了…總是個兄弟情誼…”
他不太放心,笑道:
“這曲子是周暝叔當年在隔壁郡尋過來讓人演的,只自家看,聽說拉著老大人看過…如今才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