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性子急躁的蕩江,元商晚年時甚至過著一院之地圈禁的生活,眼下這樣的日子反而成了難得的、充實的安寧,由于本質要高上一階,高屋建瓴,他在補完道藏的同時,還把這一處亭子收拾得華麗古樸,看不出來舊時模樣了。
在這又一日的伏案思慮間,元商終于難得被打擾驚醒,隱隱感知到有人進入此界,神色暗動,且憂且喜,到了亭外,輕聲道:
“哪位道友前來拜訪!”
卻見臺階上站著一位銅須寬袍的道人,正頗有驚異的打量四方,眼見著有人來迎,客氣地行了一禮,答道:
“在下靈寶道統湯脅,誤入寶地…還請勿怪!”
湯脅其實是不該驚異的,作為古修士,他見過的洞天并不少,這些洞天總不缺掛靠在洞天邊的秘境,或大或小…他自家的“妙繁天”就曾有一殿九堂十七洞,可惜當年壯士斷腕,通通被丟在“東罔海”里,等到天塌地陷,四海驟縮,“東罔海”作為東海邊緣的大海,便在變動之中毀滅。
可讓他暗暗心驚的是,此地的感覺完全不類秘境,而是給他一種位格極高的洞天之感,甚至隱約之間并不比那一處“天上”差!
‘真是見了鬼了…’
眼前的元商卻眼前一亮,藏著激動,浮現出贊嘆之色,道:
“原來前輩就是湯脅!我聽真誥道友提過!竟然是靈寶道統的古修。”
這下把湯脅從環境的打量之中拉回來了,這位古修盯著他看了一眼,發覺竟然看不透眼前之人,謹慎道:
“竟有此事…道友是…”
元商客氣地行了一禮,笑道:
“在下元商,境中一結璘而已,受真誥道友囑咐,守備太陰之地,真誥道友曾經提過…天上若是閉鎖,唯有此地不曾隱匿,前輩若是來拜訪…指定就到我這里來了…”
‘果然有結璘。’
湯脅微微點頭,回了一禮。
湯脅這等神丹修士,見了結璘本應該低一頭的,只是靈寶畢竟是古仙道統,主君的位格并不會差太多,他道統沒落,體現在外反而剛強。
只是他遇上的是元商,這位純粹的后世成長起來的修士,別說什么仙君,連神丹修士都不大清楚是什么,只估摸著對方也是真君一級。
‘真君…現世之中玩弄神通如螞蟻,鎮壓幾千年氣運的人物,到了此地,也不過一賓客而已…’
他的心態還停留在紫府,站在一邊已經是脊背發麻,又是感慨,又是復雜,怎么會關注對方的態度是不是在強撐著面子?一同他進去,沒想到眼前的道人立刻輕聲道:
“不知道友是哪一脈的結璘?”
元商微微一滯,一時并未回答,湯脅心念運轉極快,當即有了誤會,反而覺得是自家蝸居洞天多年,識不清服飾,急忙找補道:
“既在天宮麾下,想必是洞華、恭華之一,只是我閉關已久,不識大道。”
該來的總會來,元商幽幽一嘆,答道:
“按著道統來算,正是恭華道軌,至于具體的法統,道友可曾聽聞…太陽道統?”
這四個字反而把湯脅震在原地,他立在亭邊,有些僵硬地掃了眼前的青年,駭道:
“解逡?!”
‘嗯?’
自從到了天上,除了那個蕩江仙官,元商還是頭一次找到認得自己祖師名字的人物,心中怦然而動,那雙眼睛灼灼生光,可他也是個厲害的,并不當即回復,而是答道:
“前輩竟然識得?”
明明是抓住了這天上與現世之間的聯系,湯脅卻仿佛有了什么不祥的預感,喃喃道:
“自然識得,我道統之中有個…后輩,曾經外出,聽過太陽的名號…”
他說到此處,戛然而止,元商目光灼灼,道:
“不知是哪位道友?”
湯脅僅僅是片刻便從思慮中恢復過來,搖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