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國寺內人聲鼎沸,除去可以參與談王霸的百余席地而坐的清談名士,旁觀者便足足有三四百人,樓臺亭榭都簇滿了人頭。
方牧野等人來到這里時,臺上正站著一名儒士慷慨言談,抑揚頓挫,極富感染力,幾乎每說一句,都要引來滿堂喝彩,顯然是一位清談經驗豐富的名士。
“古之王者,仁眇天下,教以愛,使以忠,不奪民時,正有蕩蕩之德,天下有道而生,民皆樂也……”
“放屁!”徐鳳年怒斥一聲,不管嘩然的眾人,徐徐向那人行去:“換個文雅點的方式,他剛才說的這些,全都是廢話。尊王賤霸,都是扯淡。”
話說完,他們幾人也走到了臺下。
臺上的儒士心生不快,問道:“你是什么人。”
徐鳳年大咧咧道:“北涼,徐鳳年。”
報國寺內頓時一片嘩然,交頭接耳。
徐鳳年掃視了一圈望過來的清談名士們,笑道:“別都看著我,我不會說話,他替我說。”
說著,他轉身指了一下陳錫亮。
臺上的儒士瞥了一眼窮書生,背負起雙手,傲然道:“清談辯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開口的。”
徐鳳年迅疾抽刀,斬去一截欄桿,對陳錫亮說道:“你說你的,誰不讓你開口,我就不讓他開口。”
他眼神冷冷掃過在座的名士們,竟無一人敢與他對視。
陳錫亮毫不怯場,灑脫走到臺上,朗聲道:“若能經世,義必有利。若可濟民,道必有功,因而霸固本于王!”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更大的嘩然,大抵是一些類似“滿口胡言”、“此子嘩眾取寵”、“豎子空談”的冷言嘲諷,怒意洶洶。
“王霸并用,此等事功心態,只會毀去儒家根基……”
臺上儒士訓斥一聲,當下便與陳錫亮辯論起來,兩人你來我往,竟直辯了小半個時辰。
“所謂王道者冥冥無聲,那還不如官吏施針清明來的有效。”
陳錫亮據理力爭,細致入微,那儒士竟是一時詞窮無法應對,只得看向徐鳳年,故作儀態,問道:“這就是北涼的處世之道嗎?”
徐鳳年鏗聲說道:“我覺得他說得挺好。”
那儒士當即一頂大帽子扣了過去:“世子這是想和天下讀書人為敵啊。”
徐鳳年嗤笑一聲,指著一眾清談名士道:“別老往大里說,江南不是天下,你們也代表不了讀書人。”
聞聽此言,百余江南名士,皆是敢怒不敢言。
便在此時,陡然生變,但見數十精壯武士手持兵刃蜂擁而出,又見棠溪劍仙盧白頡緩緩走來,其身后有兩位扈從押解著一個白衣婦人。
劉黎廷走到徐鳳年面前,淡聲說道:“這是劉黎廷的遺孀,她借報國寺清談,是為了刺殺世子,我替世子把她擒獲了。”
徐鳳年淡淡說道:“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