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貨運險,一般費率是百分之八,但后世的交通工具安全性、長三角地區的治安保障等,都是此世不能比的。
在晚明的江南,嘗試做航運險,費率、承運人責任、代位求償、免責事由等條款和預防保險詐騙的設計,都須依托實際的調研。
既然戚金已對拿干股點了頭,又對扮演好地頭蛇的角色拍了胸脯,鄭海珠就要現開銷地,拿他干兒子吳邦德當騾子使。
吳邦德送鄭海珠回驛站的路上,憋了半天,還是開口問道“鄭姑娘,開這家保險商社,你自己得先出多少錢”
“得五千兩起碼。”
“這么多”吳邦德吃驚道。
他這幾日,已看出來,這女子雖外表極是簡樸,頭上連個金簪珠釵都沒有,但手里握著的大行當應該不止一門,他卻也沒想到,這個叫航運保險的新買賣,人家一出手就要壓幾千兩銀子。
鄭海珠淡然道“沒辦法,玩保險,不像玩販貨,可以借貨賒賬,下游的錢到賬了,再結算給上游。保險商社開張時的花費,租鋪子、薪水、各路打點情分的,其實不算太多,大頭是一筆叫賠償準備金的,就是用于理賠給遇險的貨主,因為一開始,收的保費可能不多,準備金不夠從保費里提取。”
吳邦德將這番充滿了新鮮術語的話,細細消化,了然道“所以,還是要盡快讓貨主們來買,增加商社的銀子積儲。”
鄭海珠忽然駐足,吳邦德一怔,也停下腳步。
鄭海珠盯著他“吳公子,有個主意,我不敢直接與老爺子講,你幫我掂量掂量。我想在鎮江挑個碼頭,演一出戲。”
吳邦德目光一閃“什么戲”
鄭海珠道“很簡單,翻一條茶葉船,茶商恰好問我買了保險,拿到賠款。當然,茶商、船老大,其實都是我們的人扮的。”
吳邦細品須臾,就明白了,會心道“為了吆喝保險是好東西嘛,不損人,但利己,有什么不敢的”
鄭海珠嘆氣“是啊,演戲也是不得已。我們明人不像番人,我們明人膽子小,又最是疑心上當,不愛接納新鮮玩意兒。”
吳邦德嘴角微噙。他覺得,鄭海珠就算佯裝訴苦,也裝得挺有意思的。
他很是高看她一眼,遂開始往深里琢磨她的“詭計”。
“鄭姑娘,演戲不能用茶葉,還是用你們松江的棉布。棉布沉了,撈起來晾干,還能折價賣,我們賠的是殘值,不是總值。這樣的話,一來,避免那些觀望的貨主,以為只要沉了船,就全賠,以至于今后怠于搶救貨物。二來,棉布不是全損,你演戲的花銷也能省不少。自己辛苦賺的錢,又是演戲而已,更要能省則省,對吧”
哈哈哈
鄭海珠不禁朗聲笑起來。
這吳公子的腦瓜太好使了,睿智,睿智啊。
和這些聰明的古人打交道,真乃樂事。
鄭海珠愉快不到三秒,心中忽然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