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還在扶老將雛地勉力行走,有的則已經倒在荒草上,僅剩的一點力氣只夠張嘴呼吸。
鄭海珠在南邊行走時,也沒少見蒼生凄苦的場景,但閩地到江南的官道兩邊,還不至于像北方這樣餓殍遍野。
“女菩薩,女菩薩,給俺娃兒點吃的,求,求求女菩薩。”
車后有人呼救。
鄭海珠倏地轉頭,只見一個頭發蓬亂的年輕女子,懷里抱著個小娃,追著騾車跑。
鄭海珠剎那間想起了董二丫和她的女兒,就要招呼車夫停下。
吳邦德一把攔住她“鏢師說了,路上凡是見到婦孺求救,都莫理睬。流民中有青壯埋伏在附近,放出弱女子或者老人做誘餌,只為搶貨劫財。”
鄭海珠揮開吳邦德的手“太可憐了,我狠不下心。”
吳邦德制住她的肩頭,口氣沉嚴道“幾十上百萬饑民,你救得過來么”
他話音未落,坐在車前的穆棗花已從二人身邊爬過,抓起鄭海珠腳邊的干糧袋子,直接跳下了車。
騾子不如馬跑得快,畢竟也有速度,穆棗花蠻力了得,卻還沒練出巧勁功夫,摔在地上跌個跟頭。
好在她身子骨皮實,很快爬起來,疾步迎到那懷抱幼兒的女子跟前,掏出一個餅子就往她嘴里塞。
周遭登時圍過來七八個男子,老少皆有,要搶穆棗花的干糧包袱。
穆棗花寡不敵眾,只來得及抓出兩個餅子,干糧包袱便脫了手。
一眾饑民,頓時像撕扯死人骨頭的野狗一般,為了那些掉在塵土里的餅子,扭打做一團。
穆棗花扯過嚇傻了的年輕母親,抱起她手里的孩子,一面給孩子嘴里塞餅子,一面催促那母親道“你快咽快咽,不然叫人摳出來搶走了。”
果然,立時就有打不過男人的男人,蹦過來從女人身上找活路。
穆棗花摟緊陌生的孩子,連踹帶踢。
那母親也撲上來,拖住男人,對穆棗花大聲叫道“女菩薩,求你帶俺娃兒走吧。”
更多的流民跑過來搶食,穆棗花摔倒在地上。
孩子也滾到一邊,兩只骯臟的小手抱著腦袋,躲閃著成年人的踐踏,嘴里卻還死死叼著餅子。
“唰,唰”,幾聲鞭子響。
吳邦德騎著鏢師的騾子趕到,揮舞馬鞭驅走流民。
穆棗花奮力起身,由吳邦德拽上騾背。
身后只留下流民們的怒罵,以及悲慘母親的哀嚎“女菩薩,帶我娃兒走吧,帶走吧。”
回到貨車上,吳邦德滿臉陰沉。
隨行的另一個男情報員,是此前與穆棗花搭檔查保險詐騙案子的,見女伙伴臉上掛彩、面色沮喪,有些不忍,拿過水囊遞上去。
穆棗花搖搖頭,兀自垂眸發愣。
吳邦德冷冷道“今天我是看在鄭姑娘的面上,救你。只這一次。下回就算鄭姑娘求我救,我也不會救。我的隊伍,不需要菩薩,尤其是自身難保還要過江渡人的泥菩薩。”
鄭海珠嘆口氣,掏出帕子,給穆棗花擦拭面上血跡,溫言道“吳公子說得沒錯。”
“屬下記住了。”穆棗花哽咽道。
透過淚簾,遠處流民們的身影越發模糊。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