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想象中的一樣,兩股激流的碰撞之后,戰場上一片人仰馬翻,無數斷肢、殘軀、頭盔、兵刃,飛上半空,形成令觀者頭皮發麻的一道又一道剪影。
“白旗倒了,我們的旗沒倒。”
稚嫩的女聲在孫元化身后響起。
孫元化回頭,鄭海珠的兩個女學生,正望向北面,在討論戰況。此際城頭的鷹隼炮已發揮不了什么作用,進入休整狀態。
女娃們顯然一直在盯著騎兵的沖鋒。
她們澹定的眼睛都不眨的模樣,令孫元化有些哂笑自己方才不忍觀戰的短暫瞬間。
“孫老爺快看,我們的騎兵,像我們的大炮一樣,能打好幾輪。”
其中一個女學生興奮地指點。
孫元化忙又舒目遠眺。
沒錯,川軍每排那個距離妙到毫巔的獨立小三角,在對沖的瞬間,就像楔釘一樣扎入了女真人的陣營。
己方的傷亡當然也不可避免,但后陣的隊友,能從敵人剎那的被迫減速中,捕捉到最為寶貴的戰機。
更何況,一寸長一寸強,川軍的白桿槍,本來就比后金兵長短不一的刀棍狼牙棒更有優勢。
自以為過鋒的后金兵,很快又要面對第二、第三、第四排的楔形陣線,以及密密麻麻直刺過來的長槍。
“孫老爺,”女娃繼續邊看邊道,“這般打法,每排的旗手得多么勇勐哪,他們可是一馬當先的。”
孫元化深吸一口氣,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感慨,大明的文人們,有什么資格看不起武將。
他瞇著眼喟嘆道“沒錯,最勇的,是最前頭那一個。”
馬祥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槍尖就要率先勾到皇太極的肩膀。
他迎鋒之前就在腦中,再次推演了母親傳給自己的、也被自己實踐過很多次的動作。
他馬祥麟,已熟悉如何在最關鍵的時刻,將巧勁與蠻力結合,用于白桿槍特有的鉤鐮處,直接把敵人挑下馬來。
是的,他已看清,皇太極已大刀作出了防護被刺中要害的姿態,這個正白旗旗主,顯然以為明軍統帥的出擊方式就是挺槍勐刺。
然而,出乎馬祥麟意料的是,就在最后的幾十步,皇太極的馬偏了,他左右兩邊的白甲親衛,頂了主帥的位置。
馬祥麟手快于腦,憑著十年征戰形成的肌肉記憶,迅速地偏轉上半身,一面試圖探搶扎向皇太極,一面要躲開白甲親衛的狼牙棒。
“嘣”
他的槍桿被身后一名石砫兵的槍桿彈阻,巨大的作用力險些讓長槍脫手。
而那名石砫兵的槍尖,已準確地拍到另一名白甲親兵的馬頭。
馬的頭骨立時碎裂,那戰馬前蹄一軟,背上的白甲兵在慣性中飛了出去,落入騎陣,很快就被千百馬蹄踏成肉泥。
這幾個呼吸的功夫,馬祥麟和那名石砫兵,已與女真人的兵鋒交錯而過。
“少主,小的該死”石砫兵大吼道,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妨礙了少主對于后金騎兵的統帥的攻擊。
馬祥麟回應道“不怪你,是皇太極那龜兒子太慫”
馬祥麟氣急中充滿鄙夷。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皇太極這樣的主帥。
公然臨陣賣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