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珠莞爾“和這所宅子比,松江府很大,和大洋彼岸的天地比,松江府很小。”
顧壽潛鼓起勇氣望著妻子“我愿意去,我們同去。”
韓希孟這回給丈夫的眼神不再冰冷,但她提了個很實際的問題“婆母誰來侍奉”
鄭海珠道“文哲園有仆婢有家丁,蘇州別業不缺世仆,崇明我的莊子也開始建瓦房宅院。顧少爺,令堂,還有繆阿太,我自會在本地照護有加。”
三人又談了些細節,鄭海珠才問及另一樁事,自己被女真人劫持到佘山的那日,顧壽潛怎地和母親陸氏去了蘇州。
王月生回到了熟悉的南京。
這座城池,見證了她方家祖輩作為讀書人的骨氣,也記錄了她在秦淮河邊賣笑度日的歲月。
今日,走進表忠祠,王月生感到,與其說是她攙扶著繆瑞云,不如說是繆瑞云的手牽著她,給予她安撫。
她因為要見到真正的主人,而緊張不安。
“王姑娘。”
碑前的男子轉過身來,和顏悅色地與她打招呼。
王月生忙俯首福禮。
她的腦海里,因長期被教誨,而形成的思維定勢,幻化出一個莊嚴的場景,她與眼前的男子,雙雙變身為方學士和建文帝。
君臣間端肅的禮儀感,令她從片刻前的局促,變得興奮自豪起來。
那是鄭姑娘無法給她的。
鄭姑娘多好啊,多器重她,多信任她,但鄭姑娘沒有皇族的血脈。
而她,王月生,是大儒的后代。
為帝王效力,品味君君臣臣之禮的甘甜,乃歷代讀書人真正的歡愉之源。
也能徹底洗刷她曾流落風塵的羞恥感。
作為臣子的化身,王月生不敢抬頭與眼前人對視,她只聽到那個沉悅的聲音又響起來。
“這是我頭一回來應天,一入城,就想著要為方學士上一炷香。”朱乾珬緩緩道。
王月生感受的甘甜里,再次加入了一層蜜。
此刻,表忠祠沒什么游客光顧,扮作貨郎的護衛就在左近,并無閑雜人等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但朱乾珬沒有自稱“寡人”,他用了“我”。
而堅持使用“應天”而非南京,又仿佛在同仇敵愾里,為親近感加了注腳。
朱乾珬示意身后扮作書僮的侍衛上前,指著他手里的包袱道“月生,能尋到你,是我朱家幸事。你果然干練有加,郡主說,你已往火器廠送進了幾個匠人。有功就要賞,你是雅士,賞金賞銀的,未免流于俗氣,我斫了一把琴,給你。”
書僮將包著普通藍色松江布套的琴奉上,王月生接過來時,如墮沉沉美夢。
繆瑞云看著她,提醒她“月生,謝恩。”
“啊奴,奴家叩謝殿下。奴家何德何能,竟得殿下親手”
這位仙姿美人的受寵若驚,在朱乾珬的意料之中。但他不會再花時間多看這張面孔,他并非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寒門秀才、鄉下舉子,得秦淮佳麗顧盼一笑,都會大喜過望。
他的時間,是寶貴的。
“月生,你回客棧歇息吧。我與郡主,有事要議。”
朱乾珬仍以波瀾不興的和氣口吻,對這位方孝孺的后人說道。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