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珠再次舉起望遠鏡,想趁著大亮的白晝光芒,居高臨下地將王恭廠周遭情形再迅速地過一遍。
但她移動的手,驀地滯住了。
馬彪道“怎么了”
鄭海珠沒有回答,仿佛入定一般。
馬彪小心地打量,見這婦人的眉頭越蹙越緊。
突然,她放下望遠鏡,對馬彪道“快,帶上兄弟們,跟我出寺”
金老六走在朝陽下。
這北邊真他娘地不是啥風水寶地,重陽前后就這般冷,風里還夾著沙,和溫暖清潔的南國簡直有天壤之別。
兩百年前那該死的篡位者,竟還遷都來此
不過,今日,金老六還是慶幸,圣主突然降旨要做的事,是執行于寒意彌漫的仲秋之后,否則,自己工具箱中布包中的冰水,哪里撐得了一個多時辰。
街道兩邊,做早點的攤子,陸續支了出來。
金老六走到日常光顧的攤頭前,叫了一碗面茶,兩個焦圈。
攤主又加了幾片奶皮子,笑瞇瞇道“我小子在廠門口賣餅子呢,他不回來,廠門口就還沒點卯,老哥哥我給你盯著,你慢吃。”
金老六垂眸啃了口焦圈,帶著拉家常的語氣道“草場那邊的野兔正是長膘的時候,今兒天氣好,讓你小子去打兩只野兔,就用我上回給他做的小弩。一個男娃娃,手上存點功夫,回頭說不定能給萬歲爺當禁軍。”
攤主“嗨喲”一聲“還是您收他做徒弟吧,也是給萬歲爺辦差不是行,我讓他打兔子去,晚上給您送去下酒,拜師。”
金老六吸溜溜地喝完面茶,站起來道“你和你媳婦也去唄,草場的野果子也熟了,摘些回來泡酒。莫整日悶在屋里,天上又沒金蛋掉你家。”
“成,成,金師傅說去,咱就都去。”
金老六扔下銅板,挎上工具箱,看了一眼熟悉的幾個早點攤,以及邊吃邊閑聊的街坊,往東走去。
眼瞅著王恭廠還有百來步,身側的小巷口忽然有人沉聲喚他“老六”
“劉將軍”金老六一驚,閃身進巷,“你怎地來了”
劉時敏急切而干脆道“事泄,快隨我走,不要進廠。”
說著就來拉他。
金老六愣怔間隨他走了幾步,忽地不走了“怎地事泄了劉將軍刻下帶我去何處”
“去阜成門外,與圣主會合,咱走小路去天津,出海了就安妥了。”
金老六的眼中閃過狐疑之色,扭身望向大街,川流不息又平靜如常的行人而已,未見一兵一卒。
他剛又回頭,劉時敏的拳頭已招呼了過來。
一聲悶哼響起的同時,劉時敏用肩膀托住金老劉,架著他往小巷另一頭走。